“如我刚才所说，我们这些人终有一天会老去。拂晓国际的担子总有一天会压在你的肩上，而事业的成败皆系于人才。古时君王揽四海之能人弼士成千秋霸业，后却因内忧外患人才凋零而步入终局。”
“打江山易守江山难，在我们退休之后手底下的人未必会服你，所以你必须发展自己的人脉与势力。你虽是独子少了夺嫡之争，但集团的控权也并非易事，有小心思的人不少。现在集团的内部整合有夜枭负责，目前并无太大的危机，但夜枭也是一人，他也会老。”
“居安而思危是每一个’储君‘都要做到的事情，否则只能将江山拱手让人。我们为拂晓国际付出太多了，不想看它这么快而倾颓。”
朱九说的很是真诚。
王一轻叹一口气，道：“先前我不太明白，为什么拂晓国际做的这么大、你们赚了这么多钱还不满足，渐渐地我明白了，如果拂晓倒台，我们都不会有好结局，想让我们死的人太多太多……”
“是，晨曦岛的每栋建筑都是由皑皑白骨堆砌出来的，一路上我们付出了很多，也得罪了很多势力、很多人，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
“拂晓实在是太过庞大，我们也不确定有几人真心、几人假意，几人是敌对势力安排进来的眼线。”
王一下意识看了陈佳歆一眼，却见对方神情凝重低眉沉思着，“所以，你们从小就教我不要相信任何人？”
“我们能控制住局面，是因为我们有绝对的手段掌控一切，但你不行。”
“为什么你们都不相信王一能做好？”陈佳歆突然出声诘问。
她的语气中流露着对王一的心疼。
“我们并非是不相信他，只是我们看惯了人心深处最真实的黑暗。”
“你们活的这么累，为什么在你们老去以后还要殚思竭虑地将这种劳累强加给王一？拂晓国际对你们就这么重要吗？”
陈佳歆不懂朱九这些人的想法，但她不想让王一受那么多委屈。
王一这时淡声开口道：“因为权利和崇高的地位会让人上瘾，他们这些人已经陷得太深了。她们爱的不是权利所带来的钱财和利益，他们爱的是权利本身。”
朱九揉了揉眉心没反驳什么，似是被王一戳中了痛处。
“陈大小姐，别难过，”王一侧头看向陈佳歆，伸手在对方脸上捏了一下，“在他们年轻的时候，兜里连几万块都掏不出来，空有抱负却无力施展，他们走到哪，冷嘲热讽和白眼就跟到他们哪。直至他们遇到了我的母亲，我母亲家里有钱，或许是出于对我父亲的爱，我母亲给了他们资金以让他们有上升的空间。”
“他们的情况逐渐好转，身边的冷嘲热讽与白眼一点点消失不见，转而是更多人的阿谀逢迎和恭维。如此之大的变化，让他们感受到了身为人上人的快乐。”
“自此一发不可收拾，他们开始痴迷地追逐权力。人心不足蛇吞象，可欲望永远没有被填满的那一天。最后，他们买下了一块孤岛，用欲望建造了属于他们自己的王国。”
“原来你是这么想我们的，”朱九自嘲地笑道。
王一眯起眼睛透过后视镜看向朱九，“或许你们做的错事太多已经回不了头了，想着让我将这份因果传递下去也不一定。”
“非也！”朱九蓦然摇头，“普通人思考一日三餐，我们思考权力交接，其实都一样的。所有人在出生的那一刻都注定回不了头。”
“放弃权力需要勇气，你们做不到，因为你们痴迷于此，”王一满脸讥讽，“所以不必要去用冠冕堂皇的话来修饰你们肮脏的内心，人都不傻。”
“你数落我们的意义在哪？”朱九回头凝视王一，“你有勇气？你敢说你能放弃陈佳歆？”
这话一出，王一瞳孔骤缩。
朱九这倒霉催的，好端端的怎么把话题往陈大小姐身上引？难道是被我戳中痛处急眼了？
陈佳歆也是满脸震惊。
“不能！”王一很是坦然，“没她我活不下去。”
“啊？！”陈佳歆嘴巴张大，仿佛觉得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
“每个人都有自己喜欢的东西，不要否认他人喜恶。能数落别人是因为你身处局外，看不透自己是因为你自己深陷其中。”
“那你怎么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己所欲之慎施于人的道理？引经论典谁都会，但这不是借口。”
“如果你没有地位与权力，就不会在黑鸦的示意下孤身入深山而遇险得陈万天所救，更不会遇到陈佳歆。你说我引经论典？那我现在跟你谈事实。”
“能不能不要将话题扯到陈大小姐身上？”王一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因为朱九说的确实是事实。
他与陈佳歆的相遇有着太多的偶然因素，但这些都与自己的拂晓国际太子爷的身份脱不开关系。
“你既然生在了王家，就必须为王家考虑，这是你的职责。”
朱九答非所问。
“幼羊尚明跪乳报母，成鸦亦知衔食尽孝。如拂晓大厦倾颓，你日后拿什么来保护年老迈的父母？拿什么回报我们这些视你为己出的叔父？”
“太妙了！”这句话给王一气笑了，“你们折磨了我将近二十年，竟然还想着让我报恩！我没把你们挨个扔粪坑里淹死，你们就该谢天谢地了。”
“王一，你别这么说！”陈佳歆看出了王一眼底隐藏的怒意，连忙伸出柔荑握住了对方的手。
这些话要是被朱九传出去，会出大问题的。
感受到佳人的手掌的温度，王一朝对方投来一个宠溺地眼神，“别担心，我并没有失去理智。”
“我知道你对我们的意见很深，换做是谁都不可能还可以保持平常心，我理解你。但我们没有别的选择，你不变强，就会被外人当成傻子戏弄。不经历痛苦，外人会给你带来更大的苦痛。”
“照你的意思说，我小时候将这辈子所有的戏弄和痛苦都承受了一遍，以后就不用再受这种罪了是吗？”
“难说！”朱九摊手轻笑道。
“难说？”
“我们只能保证你不容易被骗，但不能保证你不被骗。”
“精辟！”王一无言以对。
陈佳歆在此刻突然插嘴道：“你们扯远了，不是要聊建造这所学校的原因吗？”
她认为再让朱九和王一接着聊下去，两人之间肯定会爆发激烈的争吵。
“也对！”王一恍然，“差点又被你蒙混过关！”
朱九一脸吃了苍蝇的难受表情，“不是你扯开话题的吗？”
他心说我解释的好好的，你非要跟我扯权力欲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自己这些人拼搏半辈子换来的东西，哪能说放下就放下？真有这种觉悟的话，自己几十年前就剃度做和尚去了。
“我的错，您请接着讲，”王一服软说道。
朱九低眉沉思了会儿，继而看向陈佳歆问道：“陈丫头，我刚才说到哪儿了来着？”
陈佳歆甜甜一笑，“您刚才说你们这辈人为拂晓国际付出了太多，不想看它那么快而倾颓。”
“哦！对对对！”朱九笑了笑顺着最开始的话题继续道：“所以大哥想着创办一所大学，进而规整年轻一辈的人才。到时候若你们发现有合适的人选，就可以将他们吸纳进拂晓国际，成为你们日后的一大助力。”
陈佳歆听到朱九说的是“你们”而不是“王一”时，她的心里很是高兴。
这是不是说明王化年这些人已经认可自己了？
陈佳歆的顾虑是多余的，在柏如霜选定了前者之时，他们这些人便已经认可了陈佳歆。
他们这些人担心的是王一不争气，得不得陈佳歆的好感。
当然，他们这些人的顾虑更加多余。
“你们之前招揽的那些人呢？要将他们如何安置？”王一反问。
“有实权的我们会将他们慢慢架空，逼着他们自主脱离拂晓，多空出一些位置让你把你日后的心腹安插进来，进而完成权利的交接，完成彻底的大换血。”
王一不由得沉吟，权利的游戏太过无情，“我不确定没有你们的帮助我能不能将拂晓发展下去。”
“不用给自己太大的压力，拂晓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况且我们现在都还年轻，能帮你的还有很多，放心吧！等我们哪天老了干不动了，那时候你一定比如今的大哥还要强大，也用不到我们帮忙了。”
……
晚十点半，陈佳歆与王一二人并肩来到了歆歆向荣酒店地下一层的二十四小时自助餐厅。
两人相对坐在一张小桌前，桌上摆着几种美味小吃。
“从酒吧出来时你就和我抱怨说饿了，直至现在才让你吃上晚饭，我深感抱歉。”
“你别这么说，你压力这么大还要分心照顾我，我都不好意思了，”陈佳歆连连摆手。
自己男人表面光鲜亮丽、两人之下万万人之上，其实受得委屈也不少，难掩之隐也很多。
不过通过今天这事儿也算多了解了王一一些，自己以后好好宠他疼他就是了。
“其实我父亲建造这所学校的目的我早就想到了，今天带你过去只是想让你也知道，”王一说着往嘴里塞了一颗圣女果。
“昂？”陈佳歆很是惊讶。
王一咽下圣女果之后继续道：“我深知无论如何这所大学我都要来，但是我害怕你不愿意来。所以我…”
”你去哪我就去哪！”陈佳歆打断了王一的言语，“本大小姐缠住你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死人！”
王一感动得稀里哗啦的，“你这算是在向我表白吗？”
“算…算是吧……”陈佳歆的声音细若蚊蝇，“你说没我不能活，我没你应该…应该也活不下去的。”
这话一出，王一先前的烦闷情绪一扫而空，转而出现的是发自内心地温暖与幸福。
……
【我曾在脑海中多次设想要如何与你告白，但我担心时机尚不成熟却迟迟不敢开口，没想到最后竟是你主动开了口。无论如何，我还是想亲口说一句我爱你。】
【我爱你，比你爱我还要爱！生为君眷，死为君魂；日月不息，此心不改。】
半个小时后，自助餐厅墙上的标语栏里多出了这么两张纸条。
……
晚十一点，歆歆向荣酒店天台。
王一与陈佳歆并肩站在一起遥望远处。
天际之下的那抹黄色，正是尚未建成的私立大学、未来的养蛊场的位置。
王一的身上披着一件深灰色风衣，这是陈佳歆担心王一受凉而披在他身上的。
陈佳歆的高螺髻被她自己放了下来，三千青丝垂在身后，在月华的映衬下美得惊心动魄。
“我们大半夜的为什么要站在这里？”陈佳歆一时陷入了迷惘。
“书上说，当两个人彼此相爱，只要并肩站在高处，月老看见就会把二人之间的红线系上一个好看的蝴蝶结，”王一轻声回答。
“那为什么不能系成一个死结呢？死结更加牢靠嘛！”
陈佳歆想问王一是从哪本书里看到的这句话，想了想还是没问，她估摸着是王一自己编的，问了对方答不上来挺尴尬的。
“嗯！有道理，”王一笑了起来，“你朝着月亮喊两嗓子，兴许月老能听到呢！”
“你胡说！”陈佳歆跟着笑了起来，“月亮上住的是嫦娥，月亮住在月老宫里，月老宫又不在月亮上。”
“是吗？”王一略显惊讶，“这我还真不知道，又长见识了。”
“本来嫦娥都已经够思念后羿的了，我再朝着她和你秀恩爱，嫦娥会哭的。”
“噗！”
这保证是王一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那月老宫在哪？”
“我也不清楚呀！抬头喊好了，兴许别的神仙听到后会转告月老呢！”
“行！我嗓子大，我来喊！”王一轻咳两声，双手放在嘴边作喇叭状朝天际喊道：“月老大仙！麻烦你将我和陈佳歆的姻缘红绳系成死结，谢谢您啦！”
与此同时，顶楼总统套房的卧室内。
朱九正在熟睡中，突然被王一这一嗓子吓醒了过来，“卧槽！什么逼动静？”
他坐起身子愣了一会儿神，却没有再听到什么声音传来，“难道我做噩梦了？”
嘀咕了一嘴，朱九再次躺了下去。
王一其实是故意的，他知道朱九在陈万天这里对方肯定会给他安排顶楼的总统套房，所以才带着自己漂亮的女朋友来楼顶偷偷做坏事。
但她不会和陈佳歆明说，不然对方会觉得自己太小家子气的。
说完王一再度转头看向陈佳歆，“陈大小姐，我爱你！”
陈佳歆一愣脸随之红了，在月亮的余晖中很是迷人，“我也爱你。”
气氛都烘托到这里了，两人要是不抱一下亲一个都对不起熟睡中被惊醒的朱九。
在恋爱中，王一就像个嘤嘤学语的孩子，说完爱你之后就像个憨瓜一样杵在原地一动不动。
幸好陈佳歆平时没少刷剧，懂得怎么进一步拉近感情。
他过身上前两步将身体贴在王一胸前，然后张开双臂抱了上去，将下巴贴在王一肩膀上道：“只是说怎么够呢？你得让我感受一下你的心跳……”
“嗯！心跳是变得很快！”陈佳歆呢喃开口，“你感受到我的心跳了吗？”
“没…没有，它们有可能太大了。”
“蛤！？”陈佳歆险些没让王一给雷死，“不正经！”
“不过，我能感觉到你的身子抖得厉害。”
“是你在抖，只是抱一下嘛！干嘛那么激动！”
其实他们两个都在抖，嫦娥可以作证。
陈佳歆说着将头抬了起来，深情地注视着王一，“王一…”
“怎…”
王一嘴巴刚张开，陈佳歆突然将嘴唇贴了上去。
许久，陈佳歆因为强烈地窒息感不得已将嘴巴移开，她大口喘着粗气，嘴唇上闪烁着晶莹的光泽，眼神深情而又迷离。
开心，发自内心的开心，原来王一也有这么拘谨且不知所措的一面。
王一还没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只依稀记得陈大小姐貌似伸了舌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