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不得本该上班的汪医生,居然没有来上班。
怪不得有理有据的小林,会感到委屈;而挂号医生,从一开始到最后,表现出来的态度都是不理睬、不欢迎甚至厌恶……
秦凡抬起头,朝大厅望了望:
可能因为中午刚吃过饭,现在在大厅里走动的人,比上午来的时候要多两倍。
但这些人,依旧有几个共同点:着装整洁大方或西装革履;脊背挺直或神采奕奕;还有白皙偏黄、但绝不黝黑的皮肤;没有提重物、干过重活但有一些皱纹的手……
还有,无一例外的,都有着令人向往的工作。
经过那几场对话和亲眼所见,秦凡间接知道了关于国医院硬件设备如此先进、却鲜有人知道的原因。
……这所医院,‘治不了’老头的病。
“哐啷——”
经过一番思索,终于决定好的秦凡,离开了椅子,站了起来。
“嗒嗒嗒——嗒嗒——”
秦凡来到大厅,没有再关注周围神采奕奕、着装整洁的病人,没有再望向挂号口处的医生、有没有回来……
而是目不斜视地、迈着大步,穿过大厅,走向坐在墙边椅子上的老两口。
小林和自己离开之前那样,原封不动地站在老两口身旁。
而坐在椅子上的女人,则是背靠着椅背,张大嘴呼呼大睡起来。
“嗝——”
坐在女人身旁的男人,倒是没有睡觉。
只是揣着一个、不仔细瞧就看不见的小酒瓶,脸颊冒出红晕,眼睛迷糊地微睁着,偶尔还打出一个嗝来。
——他喝酒了。
本以为在医院里,他至少会知道收敛些。
结果……啧,也不知道酒是哪儿来的,真是越来越肆无忌惮。
“凡……凡儿回来了嗝——”
男人口齿不清地说着,最后还顺势打了个嗝。
“你来了。”
小林摸了摸后脑勺,一脸歉意地说道。
“恩,走吧,这里治不了。”
看着小林一脸羞愧的样子,秦凡不用想,也知道自己不在时,发生了些什么。
老头子身上的酒,应该是从家里揣来的。
他要是要喝酒,就凭小林一人想阻拦,是不可能的。
一哭二闹三上吊,这种招数秦凡见过不知道多少回了。
现在又是在公立医院大厅,人来人往的地方。他要这么一闹腾,先不说脸挂不挂得住,被带去派出所、或者被保安赶出去,是绝对有可能会发生的事。
“麻烦你了。”
秦凡抬手拍了拍小林的肩膀,希望对方不要太自责、心里能够好受些。
小林是个在平时很温和的人,她对着秦凡笑了笑,接着与秦凡一起,分别将女人和男人扶了起来。
“什……什么?治不了?”
女人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惊讶地重复道。
而男人,则是醉醺醺地、不省人事似的被秦凡牢牢地半扶着。
“他今天有事不出诊,剩下的回去再聊,外面天冷。”
秦凡故意顺着挂号医生之前说的话,对老两口敷衍道。
倘若自己一五一十地说了原因,老两口肯定不会罢休。
加上老头又喝了酒,自尊心强的他,估计会使出一番蛮劲,在这儿闹个天翻地覆不可。
……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您乘坐xx客运段列车出行……代表全体乘务人员向您……列车内全面禁烟……遵守规定……”
随着一段语音播报的结束,秦凡一行人,坐上了回程的列车。
“呼呼——呼呼——”
“呼——呼——”
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下,老两口终于熟睡了过去。
秦凡静静地盯着老头红晕消退的脸颊,心里安定了不少。
为了防止因为醉酒、而影响上车的事情发生,秦凡在来之前,让老头喝了醒酒药,还吃了一些可口的饭菜。
好在,在这一通调节下,老头的酒醉好了不少。
“呼——”
想着想着,耳边却传来一阵轻柔的呼噜声,以及重物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
……小林也累坏了。
秦凡扭头,盯着小林熟睡的脸庞,接着用手、将小林往更舒适的位置挪了挪。
国医院……
调整好位置后,秦凡朝车窗外望去。
上午在国医院发生的争论,以及中午不小心撞见的对话聊天,都深深地烙在了秦凡心里。
虚伪。
越往深处想,秦凡只会越觉得,国医院和一些公职人员的虚伪。
但老头的病……如果真如她所说,只有国医院可以,那……可能一辈子都治不好了。
毕竟身份高贵的国医院,可不会给我们这种普通人诊治。
除非……我们也像大厅那些西装革履、神采奕奕的病人那样,有一样职位、有一份铁饭碗……
“轰隆——”
瞬间,在列车钻入隧道的那一刻,窗外就变得一片漆黑,只剩下玻璃窗上倒映出的、自己的脸庞。
“国医院……”
秦凡望着窗玻璃上的自己,小声地喃喃道。
她或许也没有说错……国医院毕竟汇聚了各国的高级人才,连引进的设备也都是最先进、最一流的。
而市里面的有名医院,里面无论是人才、还是设备,都比不上国医院里的。
倘若市医院治不好,那只能去国医院尝试了。
哈……
想到这儿,秦凡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来的时候,还想着国医院里人才汇聚一堂、设备先进一流……为此还担心自己的积蓄,可能不够老头的诊治。
结果呢,连人家汪医生的面都没见着。
不,应该说是,连挂号的资格都没有。
想到这儿,秦凡只觉得国医院的关系,有些可怕、恶心……
但不管自己再怎么鄙夷,老头的病还是得治的。
铁饭碗……
挂号医生有着铁饭碗的职位,但她们所接待的人——就从其穿着、精神面貌来看,也绝对不会是个小角色。
而这些不简单的角色,并不是人不简单,而是他手中的权利……
“轰隆——”
列车穿过隧道,车内再次回归了光明。
秦凡望着窗外绿油油、一片接一片的冬茶,一个关于权利的想法,像一颗小小的种子,种进了秦凡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