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傍晚的时候,陈凡和女孩走到了公园出口不远的地方,忽然一阵清冷干燥的冬风袭来,略带寒意。陈下意识仰头看着天空,浑浊压抑,城郊的山顶已水雾缭绕,天空还是露出了冬天该有的面目。这时陈凡恍然才记得,今天是冬至了。
“小凡,送我回去吧!”她温柔的看着他,灵动的眸子诉说着不舍。
“啊?……哦,好。”美好的时光总是过得那么快,他心中多少有些遗憾,他是多么想和她再多待会儿啊!
看看街道上,学生都放学了。天气也变冷了,纵使万般不舍,但他如何忍心让她挨冷,再说她回去晚了也不行的。
走在回她亲戚家的路上,突然间两人都不说话了。陈凡好几次想拉她的手却都没敢,悄悄的瞄了她一眼,她低着头,双手不自然的摩挲着。
“莫非她也知道我想要牵她的手吗,所以也紧张?”陈凡心中暗自揣测。
一阵寒风袭来,像冰冷的指尖掠过她的脸,感觉没之前温柔了,她的长发都吹乱了些许。她忽然停下,把随风起舞的三千青丝捋到耳朵后面。
“小凡”,她像是鼓足了勇气才喊出口一样。
后来陈凡说他那时确定真的有感觉到了她眼中幽幽的哀伤,却怎奈只要面对她他就智商倒退,又从未经历,不知女儿家心思,更不知如此是何道理。
“啊?”陈凡本还暗自思忖,听到她喊自己,一时间还有些手足无措,竟像是做错事情的孩子一般,紧张的候着。
“我……”她张口欲言,但是看着陈凡真诚的目光,刚到嘴边的话又噎了回去,秀眉轻轻皱起,应是不敢直视陈凡,还是低下了头。
陈凡屏气凝神的等待着,见女孩不敢看着自己,而是低下了头,心中雀跃得心跳都加快了。
“她是不是害羞?”陈凡这时候依然臆想着,“她不会是说不想回去,舍不得我吧?”
思及此处,陈凡还不禁窃喜。
“对不起……我家里……知道我们……!”
女孩咬了咬红润的嘴唇,蠕动着小嘴,终于说出了口,虽没有继续说下去,但仅仅是这几个字,信息量已足够陈凡消化的了。
轰!
陈凡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的面部一下子僵硬了,他没有任何的怀疑这话是她和自己开的玩笑,他知道她是不会和自己开这种玩笑的!他已预感到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能把他撕裂!
“她家里知道了我们……?意味着!……”
他不敢想下去!呼吸突然急促起来,心隐约一阵绞痛,害怕的终于还是来了,只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哦 。”
仿佛过了好久,陈凡强忍着心中的波澜,只应了一个字,生怕字数太多让她听出他颤抖的声音,更害怕她知道他害怕。但失落与不甘还是铺天盖地地袭来!
她温柔的看着他,眼里噙着泪花,清丽的脸蛋上似乎写满了愧疚。
她这样子,看得他心疼不已。
相聚总是那么的短暂,恍如白驹过隙;别离又来得那么急,但陈凡怎么忍心让她觉得是因为她的原因才离别?
她今天主动来找自己,应该是因为自己一直不变的执着,和那一份低调却又无微不至的真心让她于心不忍。
她应该是希望这样的方式可以减少对自己的伤害,毕竟她曾在上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要自己答应她:无论什么时候都要做一个开心果。如果自己表现得难过,那她肯定也会很难过的。
所以陈凡他又怎么舍得让她难过?在乎她的种子,早已在心里发芽长大,他对她一颗真心,又怎么会舍得让她悲伤?
“什么情况,我脸上有东西吗?”
陈凡努力打破了尴尬,故意笑着问她,但却能感觉得到自己脸色有些苍白。此时此刻陈凡终于理解了强颜欢笑的意境并完美的演绎出来!
“没!”她勉强的笑了笑,然后继续向前面走去。
陈凡呆在原地,努力的接受着。
她的出现,让他第一次心动、第一次爱恋、第一次告白、第一次约会,那么的甜蜜浪漫,那么的激动莫名。
她,承载着他所有青春的梦想,所有年少的痴狂,所有情爱的萌动。要是离开了她,他该怎么办?
可他根本不敢对她说,深深爱了你五年四个月零二十四天的人,或许只是出于你的怜悯才拥有了“你的男朋友”这个称号不足一百天啊!难道现在就要把这个称号收回了吗?
“小凡!”她的声音传来。
“啊。”
陈凡回过神来,努力平静地走到她面前,却看到的是她一脸的憔悴,顿时好是心疼。
艰难的把笑容送给了她,“我们走吧,没事!”
她却一下抱住了陈凡的腰,那一刻,陈凡好像感觉到了她的无奈。那似决堤一般的疼痛再一次无情的肆虐着他的心,眼睛已悄然湿润!
“她一定承受着家里的压力!不能让她难过。”
陈凡最后一丝清醒的意识告诫着自己,之前他多方打听知道她可能是独生女儿,而且从稀少的资料中也能猜到她家和普通人家不同,她压力一定很大,自己不能这么自私!
陈凡不知所措,手不知道放哪,他甚至想过不顾一切的抱住她放声大哭,倾诉自己对她那填满灵魂的爱慕。
可她在自己心里如同九天之上谪仙误入凡尘一般,他虽渴望靠近碰触,却又不忍亵渎。
如果人的心是一座城,这一刻,陈凡知道他的整座城市都在哭泣!
仰头闭上眼睛做了个深呼吸,陈凡强颜说道:“雪儿,我们可以只做朋友嘛。”
竭尽全力的故作轻松,陈凡真的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如果离别早已注定,不可回避,他唯一能做的可能就是尽量不要那么伤感了。
“对不起,我们还是不要联系了!”话音出乎意料又平淡无奇,随着她秀发的芬芳传来,陈凡想到怀里这个美丽的女孩,心好似炸裂开般疼痛,她的内心是不是也在煎熬着?
“为什么?”陈凡的声音终于没了底气:“雪儿,能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吗?”要不是她还抱住他,他应该差点就要栽倒!
“你不要问了,谢谢你今天陪我,我觉得很开心,很幸福!”她松开了抱着陈凡的手,挤出了一个风轻云淡的笑脸,可是流过泪水的痕迹还是把她出卖了。
“雪儿……”看着她流过泪却掩饰的样子,陈凡心都碎了,他不知道要怎样安慰她,他是真的好想好想看到她开心欢笑的样子。
“小凡,你要好好的做个开心果,别忘了,你答应我的!”她说得很认真,湿润的眸子透露着期望,突然间似乎就又要哭了。
“雪儿,我……!”
陈凡已经快要崩溃,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四目相对,他看到她湿润的眼眸里哀伤中还有一丝乞求,他好像知道该怎么做了……可真的只能那样了吗?
天空不知何时起雾了,下起了细雨,她依然用眼睛告诉他,她在等他回答。
陈凡向旁边看了看,终于在沉默中点了点了头。
“好!”陈凡艰难的挤出了这个字。
她笑了,可陈凡却发现她在努力的阻止眼泪从眼眶落下。
他突然明显的感觉到心好似已在滴血!
“我回去了,你要好好的!”
她咬了咬嘴唇,说出了这几个字。然后走到陈凡侧面,朝后方招了招手。
下一秒,居然真的有辆车就停在了陈凡身后。可之前怎么就一直没发现这条路上有车?
她看了看他,最终还是在泪珠掉落之前,拉开了车门。
陈凡清晰的听到了车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接着讨厌的发动机声音传来,然后从他身边飞驰而过。
他挪动身体,望着远去的黑色轿车。
“安雪……!”
陈凡这才歇斯底的喊出她的名字,眼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那一刻,他是多么希望车可以停下来……
他其实不知道,车里的人儿也早已泪如泉涌。
……
“安雪……!”
坐在角落的陈凡突然一声呼喊。
反应过来的陈凡才后知后觉,刚刚自己回忆居然太入神了,脸上的泪痕都还清晰犹在,自己这么一大声惊呼,幸好没人,不然就尴尬了。
平度了情绪后,更多的却是伤感。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现在想起,仍恍如昨日。
陈凡苦涩的笑了笑,感叹道:“不知道上天让我穿越到这二零一二年冬至这天来,还好像恢复了我本来失去的记忆,到底是何用意呢。是为了弥补心中的遗憾吗?可为什么是在省城而不是在那个城市呢?”
回想起刚刚那脑海中不禁涌上心头的记忆,陈凡满怀伤感。
“咦,不对!”陈凡恍然从感伤中清醒!
这记忆如此真切,如刻骨铭心一般,可又是突如其来一样!陈凡心中震惊,又努力的想了想,捋了捋,之前确实没有关于这个人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陈凡愣住了,慢慢把头埋在双手之中,双眼紧闭,但他意识清晰,他在努力的回忆,回忆关于刚刚那段记忆中安雪的一切。
零七年八月二十五号,陈凡刚升高二,开学那天,安雪作为高一的新生闯入了陈凡的眼帘。从见到她的那一刻起,她就是他的初恋,也是暗恋对象。
陈凡后来两年中给人家写过很多信,但真正的见面说话就是高三毕业典礼过后,陈凡当面向人家表白被拒绝了的那次。
本来要到省城读大学的陈凡,却以考得不理想硬是让家里同意他重读了一个高三,其实也只是为了能和她在同一所学校再待一年而已。
等到她参加高三毕业典礼之后,就再无人知道她的消息,陈凡找到和她被称作的闺蜜的那几人,才知道她们三年来都不知道她家在哪里,也没见过她的家人,哪怕是家长会!
所幸的是学校的录取榜上出现了她被录取的学校名字,于是不顾家人的反对毅然去那所大学报了名。
当时陈凡并不确定她会不会去那所大学,只是这可能是可能遇到她的唯一机会,他只能赌。
为了能早点遇到她,在那个陌生的学校门口,早上6点半学生还没来,一直到晚自习放学,保安要关校门了,陈凡都一直在那等。
报名那些天都没遇到,起初陈凡骗自己说她会来的,只是有事耽搁了。但直到都开学一个多星期,依然没有等到她来报名,托人打听也没有她任何消息。
心灰意冷的陈凡从此便浑浑噩噩的拿着家里的钱,混着在学校的光阴,慢慢自甘堕落,荒废学业,迷恋网游,沉迷虚拟世界,为了寻找慰藉还尝试网恋。
直至刚升大三没多久他才终于如愿以偿,她不但转到这个城市来读大学,还答应了陈凡做他女朋友。虽然不似其他情侣一般天天你侬我侬的黏在一起,但爱情的魔力还是让陈凡改变了很多。
再后来就是冬至那天发生的一切……
可这些记忆,陈凡非常肯定,之前一点印象也没有!
突然,他想到了张志和陈雨的对话,心中不由的推测起来。
对了,他们提到了弟弟和朋友,还有冯蕾。这个冯蕾是谁,我根本想不起来关于她的任何记忆,难道说,跟陈医生说的选择性失忆有关?
我到底为何昏迷八十一天?
丢失了的记忆和昏迷八十一天有没有关都还不知道,就跑到这二零一二年来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穿越?如果真是穿越了,那本来生活在二零一二的自己,现在,此刻是不是在那城市和安雪在逛街,接下来就是分手了?难道自己就是因为和安雪分手了,打击太大,才导致二零二二年了仍然单身?
正所谓爱之深痛之切,直到二零二二年了自己都还没忘掉她,所以昏迷以后,选择性的把关于安雪的记忆忘掉了?而阴差阳错的自己又穿越回二零一二年,记忆自然就又恢复了?
可是真的就是这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