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颜解开林木殿的禁制咒语,当初跨越时间来得匆忙,所以只是简单把碧落剑和娘亲沉睡着的灵魂带回来,并没有施加多余的咒语,想来这封印,还是偶然醒来的娘亲打着精神施加的……
或许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态,又或者,一万多年未见,除了在天剑宗前那简短的一面外,林颜竟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她的娘亲见面了……
年少时,娘亲总是冷冰冰的,很多时间都在闭关,出关了也很少带着她出去玩,娘亲存在的那十年光阴里,大多数都是她自己牙牙学语,蹒跚学步,小苏……才是陪着她最多的人……
娘亲从不说话,但也会带着她出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只是抱着她走在修士聚集的大城市里,馨香温暖的怀抱就是给她最好的礼物。
虽然娘亲不说话,但是……她可以说呀……
她会兴致勃勃地给娘亲分享她见到的新奇物什,开开心心地拉着娘亲看她换上的裙子漂不漂亮……
虽然无言,却很快乐……
小苏说过,娘亲是外冷内热,她自己也这么觉得……
后来,登仙劫后,娘亲消散,自己也被封印记忆,冰封在寒冰印里……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说怨怪?到底说来,都是为了她好……
她不折腾太多,到最后,也能靠着娘亲的余荫飞升成仙……
只是……从未征求过她的意见罢了……
林颜伸手,碰上那扇大门。
几千年未开的大门缓缓打开,嘎吱嘎吱的声音带着滞涩。
凛冽的风雪从门内冲出,林颜旋身后退,风雪过后,见到了殿中一把通体寒凉雪白的长剑——碧落剑!
殿中,高坐之上随后出现了一个白衣女人,风华绝代,清冷凛然。
正是木棉!
木棉抬眼,看着外界的日光,一宫之隔,虽然她大部分时间在沉睡养伤,但是她也偶尔能感觉到女儿的气息。
殿中无岁月,但看着同为虚仙的林颜,她也知道,外界怕是天翻地覆了。
“颜儿,想来,你也是恢复了全部记忆了。”
清冷的声音回荡在大殿内,空旷的大殿一览无遗,带了几分萧瑟和冷冽。
林颜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静默片刻,淡淡道:“嗯。我来带娘亲出去。”
——时光荏苒,人总会变,那个明媚的少女终究因伤情变了。
木棉很清楚那种熟悉的眼神。
她不希望她的女儿变得和她一样,但是终究是人算不如天算。
木棉站起身,并没多说什么。
“好。”她淡淡应着,伸手唤回碧落剑,收回丹田之中。
母女二人离开。
出了碧落宫,看着外面等待的凤凰和鸿鹄,林颜颔首,拿出两个储物戒指,一个递给鸿鹄,另一个给了木棉。
“这里是重塑身体的材料,先天息壤,造出来的身体贴合灵魂。”
鸿鹄伸手接过。
他虽痴,但是也清楚,接过去,因果线断了,这妮子,还是要成那真仙。
虚仙虽好,但是终不比那无情道仙尊。
真真正正的世间第一人!
世间万法,唯一无情道,所有人都不知道如何成仙,也修不得圆满。
就连那举世无双的碧落尊者,最后不也是身死道消?
如今靠着复活成了虚仙?
到如今,如何成仙,谁也摸不清楚其中路数。
木棉自然也是清楚的。
但却没有立场劝阻。
她作为无情道的前驱者,其中内幕清楚的更多。
她知道,成了仙,这条献祭的路,就是颜儿自己选的了……
她低着头沉默着,良久,伸手接过储物戒指。
她唇边带着浅笑,对着林颜道:“去吧!你长大了,我总不该还要把自己的想法施加在你身上,但颜儿要记得,你所选择的,都不该会让自己最后后悔。我也永远是你的娘亲,是你最后的后盾。”
林颜一怔,终是浅浅笑笑。
“嗯,谢谢娘亲。”
随后,转身,一步离开。
跨越了无极秘境,外界,已是乌云密布。
金色的闪电在云中凝聚着。
成仙的最后一步——摒除因果,不惧问心!
什么是无情道呢?
杀人断因果,不是无情道……
无情无欲也无念,没有羁绊,也不是无情道……
——而是消耗品。
体会过真情,产生过妄念,却能放弃是非成败,到达【空】这个境界,无情即有情,才是无情道。
世人都修不了无情道,就是因为放不下妄念,做不到干净。
林颜不知道在哪里看过的一首诗,写过: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人活一世,放不下的何其多,这贴近“大道”的无情,又有几人能做到?
就是那为了成就无情道的心,不也是妄念,也是我执?
天空上的乌云越聚越多,逐渐显现出其中蕴藏的凶兽。
金色的闪电闪着道韵,威势骇人。
——无情道的问心雷……
很多年前,林颜一直摸不清如何成仙。
透过【时间】堪破的方法,是让她摒除因果。
所以她一点点和阿迟把因果平了,唯一剩下的便是娘亲的生养之恩。
这个还不清,却能靠着【劫】来抵。
唯一需要担忧的,也只有她渡不过那个【劫】……
她不知道是什么【劫】,但是因为有着阿迟陪着,她也就不怕了。
在她眼里,阿迟无所不能!
曾经年幼时,最惊艳的,就是三尺白衣的矜贵冷傲,一眼,也就生了仰慕,起了贪恋。
从此,山河远阔,红尘烟火,目光所及,都不及那君身三尺雪……
她记得,她对他说过,“除却君身三尺雪,天下谁人配白衣”,光风霁月的神明不属于下界,也不入凡尘。
她泼翻了砚台撒了墨,染黑了白衣三尺如水墨丹青,硬生生地做了画;她拉神明入红尘,步步留心把人圈禁在自己的情网里,一点点编织着五彩的茧,等着爱意破茧成蝶……
却最终也因爱意,那翩飞的蝶折了翅膀,随风而起的爱意伴着尾翼的淡淡金粉,徒留着余烬让她再次做茧……
这一次,是作茧自缚……
也是……画地为牢……
自由的魂灵要不顾一切,干净的灵魂是染尽罪孽……
【劫】里堪破的是好景不长,是因果无状,是命运多舛……
她要做到的无情道,无情即有情……
被温室娇养的花做不到体会过撕心裂肺再放手,因为她们被保护得太好,从未伤情……
-----------------
********
作者有话说:(又没写下……)
因为颜颜经历了这一切,才能渡过这场劫。
在这里也是完整的故事线了。
简单捋一下,就是第二卷是颜颜的第一世,木棉把颜颜封印,然后小迟又把颜颜带在身边,千帆过尽后,颜颜要成仙,但是她却改不了无情道,所以,透过【时间】找到的她能够飞升的方法就是摒除因果,不惧问心。
在因果断尽后,经历问心雷劫。
所以小迟为了颜颜去算计这一场第二世。就是全文开头的对话了。
第一卷、第三卷就是第二世,经历了这一切,消除六欲印的颜颜,就可以去渡问心雷劫了。
她把木棉的因果还清,鸿鹄的因果还清,身上不再染任何因果。
这场时空倒转,就是【劫】……
不过……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小迟千算万算,算到了量劫的要求,算到了他神明的责任,却不清楚,【命运】无法掌控,只能服从,规则无法更改,无情道……只有一人可以修得正果,而他和颜颜的因果,也是因果,也要断掉,所以……他会死……亦或者……颜颜会死……
所以……他在复生的那一刻……选择了他死……(不好,这里剧透了……emm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