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间里,那个男人局促的站着,不肯落座:“这位姑娘,你当真要买我的香料?”
若烟几人拉好桌椅,月娘礼貌的请男人坐下:“这位大哥,我们坐下说。”
那男人应在三十岁上了,他今天背着这块东西走遍了荣州的客栈,都无人问津。
此刻看着乳臭未干的月娘,眼神满是质疑。
月娘给他倒上茶,他终于落了座,但还是背着那个背篓。
月娘问:“可否将你所说的香料拿出来给我看一下。”
男人诚心要卖,二话不说从背篓里拿出那块‘石头’,看样子有二三十斤重。
仔细看,这那里会是‘石头’,分明就是蜡状的。
确认是龙涎香无疑,月娘问男人:“大哥你这是怎么来的呢?”
看着男人有些不明白的眼神,月娘解释道:“这我诚心要买,但若是来路不明惹上官司,就有些得不偿失了,我说话直接,还请大哥别见怪。”
男人本来都已经有些泄气了,如今听到月娘这样说,自然也是诚恳的:“这姑娘你不必担心,这是我前两日出海时捡到的,我小女儿看着好看便拿去玩了,可前几日晒了几天太阳,竟发出了奇异的香味,村里的先生告诉我这是香料,让我拿到城中客栈问问,能不能卖出去。”
月娘兴致勃勃道:“那你想卖多少钱呢?”
男人略微思考了一下:“十两银子。”
如果是香料,那这属于不高不低的价格,如果是龙涎香,这简直就是白菜价。
这个东西在普通百姓家,确实是没有什么用处的,更发挥不了什么价值。
周遭几人都惊掉了下巴,这大哥真是什么都不懂啊!
看着众人这个表情,男人以为是自己开价开贵了,忙不迭又打了个五折:“贵啊?那五两?”
众人再一波哗然。
月娘阻止了男人继续减价:“不,大哥,我们不是这个意思,给你说实话吧,这个东西留在你手上,并没什么用处,还可能招来小人觊觎,对我是大有用处,若你愿意卖,我出价五十两。”
商人的考量在此时发挥得淋漓尽致。
男人也没料想到是这样的结果,忙不迭的点头:“卖,卖。”
小二将菜一一摆上,男人也笑得合不拢嘴。
这荣州的美食大都和海鲜有关,月娘实在不爱,也没吃两口。
酒足饭饱,过了银钱,这一趟也算完美了,先是珍珠,再是这龙涎香,看来书院的地是能拿到手了。
几人歇了一晚,第二天就风风火火的赶回了青石镇。
看来这几日有得忙了,若烟和文纾打下手,赶在年前给杜娘子送去。
功夫不负有心人,一瓶香水就诞生了。
去沈府那日,文纾没有一道去,月娘独自去拜访的。
受外界传闻的影响,月娘对杜娘子有不太好的影响,还以为杜娘子只是个会骂街的老妪。
可真正见到杜娘子,她身着素衣,正在家中的小花园中摘那个有花苞的梅花,说是插花用。
听到了脚步声,她转身回头,蛾眉浅黛,身材偏瘦,约摸四十岁上下,虽然脸上满是岁月的痕迹,可也不难看出年轻时是个美人。
杜娘子听说月娘是品茗居的掌柜,也是不掩欣赏之情。
丫鬟领到她跟前:“夫人,付掌柜的来了。”
杜娘子朝丫鬟摆了摆手:“下去上茶来。”
吩咐完丫鬟,自己将月娘领进了屋中。
虽是冬天,可月娘还是能闻到杜娘子身上的狐臭味。
心里也隐隐犯起了嘀咕,自己这香水怕是不顶用,前些日子写信问三叔,三叔给的含香丸又还在路上。
那含香丸才是可以治本的东西。
杜娘子将方才剪的梅插进花瓶里,问月娘:“听说付掌柜的有东西能治好我?”
时间久了,杜娘子也觉得自己这娘胎带来的东西是病了,就是因着这病,自己和那厮才会闹成这样。
月娘将自己用龙涎香制作的香露呈上:“沈夫人你试试这个。”
杜娘子哑然失笑:“沈夫人?许久没人这样叫我了。”
说着将月娘给到看香露闻了闻:“嗯?这东西当真有用吗?”轻轻倒出,拍在了衣服上。
“配合夫人勤沐浴许是有用的,我前些日子寻得了一味药,可现下还没到我手中,年后给你送来。”
安静的屋子,听见杜娘子叹了一口气:“其实都这个年岁了,我也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什么。”
这话细听有些忧伤:“夫人,为何要自己给自己设限呢?年龄不是衡量期待的标准啊。”
杜娘子有些讶异,回过头来看月娘:“瞧你这丫头年龄也不大啊,怎么说出这么老成的话来。”
这时,去备茶的丫鬟回来了,进屋嗅了几下:“夫人,什么味道这么香啊?”
那丫鬟顺着味道闻去,竟闻到了杜娘子的衣服上,杜娘子吓了一跳,那茶也洒在了她的衣服上:“你个下贱胚子。”
若是平日,这些仆人平日离她近些都不敢,如今居然撞她身上了。
那丫鬟慌忙跪在地上:“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杜娘子突然明白了什么似的,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起来吧,收拾干净,滚出去。”
待丫鬟走后,杜夫人自己也使劲往身上嗅了几下:“好香啊。”
那香味慢慢挥发起来,钻满了整间屋子。
半晌后,杜娘子平复了情绪,恢复理智:“你想要什么?”
月娘道:“青石书院旁边那块地。”
杜娘子挑眉:“做什么用?”
“办女学。”
杜娘子直接无情的拒绝了:“不给。”
月娘幻灭了:“夫人,价钱好商量。”
杜娘子板着个脸:“做什么都行,办女学就是不给。”
月娘实在没想到这杜娘子这般说通,也开始口不择言了:“夫人,难道女子草草一生,就是为了干活、嫁人、生子,女子明明可以有更多的选择,不该为了在男人面前挣口饭吃,把自己变成顺从的傀儡,女子也可以经商、教学,也可以像男子一样肆意挥洒才华。”
见杜娘子有所神情缓和,月娘又接着:“夫人,我出价千两。”
杜娘子怔怔的看着月娘:“我虽出生在山长家里,可是我的父亲古板不堪,我还记得幼时我因爬在门外听了他的几堂课,他便把藤条打断了五根,他每日让我跟着母亲学烹饪女工,他觉得女子无才便是德,我早就知道他的错的。”
说完竟然呜呜的哭了起来,哭得差不多,皱着眉问:“如果你们女学办成了,我能去听先生授课吗?”
月娘应到:“当然能,每个女子都可以去。”
“别忘了给我找的药。”杜娘子破涕为笑,也终于答应把那块地给月娘了,按照正常市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