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大明一副着急惶惶的模样。
“老罗,要说陆大牙这个家伙,真是千年的狐狸,尾巴尖都白了,就算放一个屁,也得带着俩谎儿……”
罗汉雄制止了他的啰嗦,“大明,你到底要说什么,直接说正题,别绕弯子。”
“嘿,那行,说正题。那个关在黑屋里的胡先生,已经死了……”
“啊?”
罗汉雄吃了一惊。
同时陷入了沉思。
他不光是为胡先生的离世,感到难过,更重要的是——显然这里边埋藏着一个巨大的风险。官府发出的告示,上面说二十五那天要将胡先生游街,当众问斩,显然这本身就是个奸诈的阴谋。
胡先生已经死了,还问个屁斩。
陆大牙这样做的目的,显然是另有所图。
“大明,你这个信,可靠不可靠?”
马大明瞪着眼睛,一拍胸脯,“什么话,老罗,胡先生最后一顿饭,是我送去的,那时候他已经咽气了,我亲眼看见的,唉唉……还有,明天,我和小栓子俩人,奉命把他的尸首,悄悄扔到乱葬岗子上去,这还能有假吗?”
“什么?你要去扔尸首吗?”
“对呀。”
“嘿,太好了。”
马大明眨眨眼,“你啥意思,胡先生死了,你还叫好,你这人有点良心没有。”
罗汉雄是在设计一个计划,目前正发愁怎么把唐钊送出城去,他身受重伤,贸然出行,很容易被官府的守卫察觉,既然马大明要运尸体,那么就可以趁机把唐钊也一起送出去。马大明是陆府的人,名正言顺,混过沿途士兵的检查,完全没问题。
他兴奋地抓住马大明的手。
凑到他的耳边,小声讲了唐钊的事。
“咱们一石二鸟,送胡先生最后一程,顺便护送唐先生脱险。”
马大明听了,一拍大腿,“了不起,罗汉雄,原来你还是诸葛亮,能够想得出这样的计策,简直堪比空城计,八阵图,真是运筹帷幄呀……”
“你拉倒吧,吹牛皮成瘾了吧你。”
……
次日。
罗汉雄和蜡头交待,“老孔,我出城办点事,你自己照料着店里吧。”
“好。”
蜡头拿着一副放大镜,正在专心致志地给一枚玉饰件钻孔。古董店里,并非全是老物,有很多都是自己加工的,有的还需要做旧。
店里走进一个人来。
这人穿了一身脏啦巴叽的白布衫,头上戴了顶农夫常戴的斗笠,遮住了半张脸。身形瘦削,脚步轻快。
他走进店内,先左顾右盼两眼,发现没有别的闲杂人,凑到柜面前,朝着罗汉雄小声说道:“老板……”
“我不是老板,请问先生要看货么?”
“小老弟,我不看货,我想向你打听一件事。”
罗汉雄瞅了他两眼,眼前这人三十多岁年纪,一张白净面孔,两眼闪闪烁烁,颇为深沉,虽然戴了顶斗笠,打扮颇像农民,但是从他的肤色神态来看,显然不是农家出身。
“先生,什么事?”
那人又压低了声音,“请问,昨天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受伤的人,就在这附近,枪伤。那是我亲戚,我们全家都很惦念。”
罗汉雄吃了一惊。
他指的,显然是唐钊。
那么说,这人是唐钊的同伴?
……
就在罗汉雄犹豫的当口,蜡头儿停下手中的活儿,抢着回答道:“没有。”
戴斗笠人脸上掠过一丝失望。
他轻轻叹了口气,然后,继续压低声音说道:“二位,我们现在心急如焚,唉,怎么说呢,他受了伤,也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到底是死是活,又不敢大张旗鼓地寻找,刚才问得唐突,二位见谅。”
罗汉雄心念翻转。
到底要不要把唐钊的事,告诉他呢?
如果此人是唐钊的伙伴,那可就太好了。
蜡头并不知道自己深夜抢救唐钊的事,回绝他自然无可厚非。
但是……
斗笠人继续说道:“两位,万望体谅我们的心情,如果知道有伤者讯息,千万不要隐瞒,此事十万火急,我们都急坏了。全家老小饭也吃不下。”
蜡头问道:“先生,你是谁?”
“小人名叫霍德宇,不是本地人,此番远来,原本是会友,谁知道……出了意外。”说到这里,他把目光定在罗汉雄的脸上,表情甚是悲苦,用乞求的语气,说:“佛家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果老弟能够帮我一把,感激不尽。”
说完,深鞠一躬。
罗汉雄还没想好怎么回答他,蜡头儿又抢着说道:“霍先生,我已经告诉你了,我们不知道,你的亲戚受伤,与我们丝毫关系都没有。”
他的话口气坚决,而且有点冷冰冰。
罗汉雄心里有些不忍,而且更加犹豫,如果这位霍德宇真是唐钊的同伙呢?
起码应该问问唐钊才对。
他瞅了蜡头儿一眼,这一眼,心里却“忽悠悠”翻了个个儿,只见蜡头儿眼睛里,放射着一股冷冷的光,就跟一把刀子似的,直射着霍德宇。
忽然心里明白了,对呀,自己幼稚了,唐钊受伤,寻找他的不光有同伙,还有官府,谁敢肯定霍德宇是什么人?闹不明白的前提下,一个疏忽,很可能铸成大错。
蜡头没错,他是个很老练的人。
这世道,鱼龙混杂,时刻加倍小心是正道。
霍德宇的脸上,闪过一丝阴晴不定。象是恼怒,又象是失望,他冲蜡头点点头,“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无可奈何,只不过我这亲戚太过可怜,如果二位有了他的消息……”
“霍先生,如果你想买卖古董,我们热诚欢迎,别的,恕爱莫能助。”蜡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简直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意思。
霍德宇的目光中,忽然射出一道精光。
直视着蜡头儿。
蜡头也直视着他。
这俩人的目光,就像是两把刀子,在空中“嘎嘎”相撞了一下,似乎火花都在闪烁。
旁边的罗汉雄有些吃惊,他这一刻仿佛看见他们俩的目光在撞击在搏斗,互相在角力,瞬间的功夫,他既惊讶又好奇,心里说:看不出,蔫啦吧叽的蜡头儿,原来心里真有章程,眼睛一瞪,透着无限的深沉。这个霍德宇,他到底是什么人……
这一切都是刹那间的功夫。
霍德宇很快目光暗淡下来,微微一笑,说道:“那好,叨扰了,再见。”
他转身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