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罗先生,不必客气。”
陈大德很是热情,满面笑容,把瓶子里的高粱烧,给罗汉雄和自己的碗里都倒满。
桂淑霞切了猪头肉、黄瓜丝,摆在桌上。
“师母,您也坐下,一起吃。”
“我吃过了,你们喝吧。”桂淑霞转身就走,并悄悄对罗汉雄使个眼色。罗汉雄心里明白,她是在提醒自己:小心。
罗汉雄微微一笑。
不用担心,面对这个狡猾的家伙,自然要小心。
“陈副官,我先敬你一杯。”
“不要叫陈副官,叫我大德,大家都是自家人嘛。”
“行,陈兄,我到岳阳时间不长,以后请多关照。干杯。”
“干杯。”
喝了一口酒,陈大德问道:“罗老弟,今天到城外干嘛了?”
罗汉雄早就有准备,“哦,没啥,带着小龙,到野外踏青,游玩了一趟。”
“老弟好雅兴。”
罗汉雄知道,说“踏青”什么的,陈大德肯定不信,于是嘿嘿一笑,压低声音,说道:“老兄,自家人,不必隐瞒,其实我是到城外勘察古墓去了。”
“哦?有古墓?”陈大德来了兴趣。
“实话实话, 现在还摸不准,你知道汉唐时代,古墓踏勘风水之道,与北宋之后是不同的,咱们城北那块地势,我已经研究过了,很有希望,水环山抱,有好几个相符之点……”
“我对这个不懂行,”陈大德笑道:“你说简单点,说结果。”
“现在还没结果嘛,不过,另外有一件事,实在是……倒霉透了。”
“怎么?”
罗汉雄拿起碗来,喝了一口,仿佛“压了压惊”,然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老兄,人要倒霉的时候,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呀,你猜我碰到什么了?赶尸,大僵尸,就在惠法寺……”
“那也算不得什么,”陈大德笑道:“赶尸,古老风俗而已。”
“你可不知道呀,不光是赶尸,而且还把脑袋摘下来,还挖陷坑,我和小龙吓得躲在角落里,不敢乱动,听到他们嘴里说的话,真是非常奇怪……”
罗汉雄把在寺里偷听到的土匪对话,原原本本地叙述出来。
他心里明白,土匪在寺里设伏,肯定是阴谋,不过,匪帮间的火拼,那是豺狼对虎豹,谁也不是好人。他把这事讲给陈大德,对自己没啥坏处,如果陈大德贪财,参与进去,让土匪打死才好呢。
“老兄,你可不知道,当时我可吓坏了。”罗汉雄望着陈大德的眼睛,他发现,陈大德神色平静,那副“处变不惊”之状很是令人佩服。
他嘴里嚼着猪头肉,眯起眼,似在琢磨。
罗汉雄又道:“也真是奇怪,他们说什么‘西天取经’啥的,难以令人索解,难道要学习唐僧师徒吗?实在搞不明白。”
“我明白。”陈大德说道。
“哦?陈兄明示。”
“是这样,在城外三十里,有一座窟窿山,那里盘踞着一伙土匪,为首的绰号叫‘西天佛祖’……”
“我岑……西天佛祖,”罗汉雄给逗笑了,“他们倒是给自己脸上贴金,打家劫舍的匪类,竟然自称佛祖,真是不要脸,无耻之极。”
陈大德笑道:“土匪嘛,要什么脸。那西天佛祖,近来很猖獗,还曾经扬言杀进岳阳城,不知道天高地厚,姚团长正准备去剿灭他们呢。罗兄弟,你今天碰到的这桩事情,多半是土匪间的争斗。”
“对对,老兄,你不愧是行伍出身,分析得很对。”
“干杯,老弟,今天你这个情报,很重要。”
“干杯,老兄,重要不重要,我也不懂,只不过,真是吓坏了。”
……
吃饱喝足,陈大德告别而去。
桂淑霞走进来,坐在竹椅上。
“汉雄,他请你喝酒,到底啥意思?”
“呵呵,”罗汉雄笑笑,“估计是想摸摸我的底,你想啊,这家伙处心积虑,想要得到‘连字经’,现在钱大哥病重,在这样的关键时刻,忽然有家庭教师来到你们家,他能不起疑吗?套近乎摸底,是必然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把他引入歧途了。”
罗汉雄把和陈大德喝酒谈天的经过,约略讲了一遍。
桂淑霞点点头,“很好,汉雄,你做得滴水不漏,心机很是聪明。”
“咳,哪有啊。”
罗汉雄笑笑。
他不禁陷入沉思。
说到“心机聪明”四个字,一下子就想到了桑丹凤,若论心机,天下有谁比得过她?那个小姑娘,眼皮一眨便是计谋,当真是别人一辈子都学不来。
……
“汉雄,想起什么了?”
罗汉雄赶紧收回思绪,“哦,没啥,我想……那陈大德会不会掺乎土匪的争斗。”
“管他呢,”桂淑霞淡淡说道,“那个人无利不起早,狡猾得很,先不用理会。咱们先把假连字经造出来,才是正经。这两天,老钱的病更重了,我怕他熬不过这几天,咱们的计划,得加紧了。”
“好,今天晚上,我加加班。”
“辛苦你了,汉雄。唉,这也是没办法,为了姐,你就辛苦辛苦吧。”
“咳,算不得啥。”
吃过了饭,罗汉雄开始继续“造假字”,他有了石鼓文上的怪字作参考,“创作”过程顺利了许多,根据古字的变化形态,就能举一反三,生出更多字形。
用怪字打好草稿,然后以狼毫笔蘸松烟墨,一笔一划地誊写在纸上,晾干,只能算是“新作”,还要经过繁复的手工进行做旧,看起来才象是古物。
折边,磨毛,浸灰,洇水,烟熏……这一系列的工序,都得小心细致。费工费时。
好在罗汉雄是内行,和舅舅岳益发学过的那些古物复旧手段,正好派上用场。而桂淑霞也是个聪明细致之人,她给罗汉雄做助手,两个人配合得很默契。
“汉雄,我感觉,你就是老天爷派下来,特意来救我们娘俩的。要是没有你……”桂淑霞的话里,感慨万端。
“姐,你应该这样想,”罗汉雄怕她又引起伤心,打断她的话,“人生在世,有苦有乐,你和小龙都是善良本分的人,凭什么要毁到坏人手里?因此,吉人天相,自然就能逢凶化吉,遇难成祥。”
“唉,我现在最亲的亲人,除了小龙,就是你……和石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