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想听啊?”
“爷爷,快讲讲吧,我们想听爷爷的故事。”国小东最为积极,一直拉着阿苏勒大叔的手摇来摇去。五郎和刘臣也很想知道大叔当年杀鬼子的英勇事迹的具体细节。
“大叔,快讲讲吧,我们也想听。”
“好,那我就说说。不过有些事太残忍,不方便在孩子们面前说太多。你们发挥一下想象力吧!”阿苏勒大叔又喝了一口酒,开始慢慢讲述那段惊心动魄的往事。
那年阿苏勒只有十七岁,在乌拉特无忧无虑的骑马放羊打黄鼠狼,父亲帮他说了一门亲事,是个汉人区铁匠的女儿,比阿苏勒小两岁。虽然时局动荡,但阿苏勒并不担心自己的生活,他总觉得老人们说的改朝换代之类的国家大事,离自己太过遥远。直到有一天,阿苏勒的父亲神情肃穆的对阿苏勒说,
“儿子,现在外面变天了,日本鬼子进了东三省,张少帅一枪没放就跑了,现在鬼子已经到了热河,你姑姑可能有危险,你已经是男人了,你现在去趟赤峰,把你姑姑一家接回来!”
“阿布,你放心,我一定把姑姑他们都带回来!”此时的阿苏勒还不知道这趟去赤峰会是多么凶险。
“你带足水和干粮,这里到赤峰两千多里,一路上多加小心,尽量别放枪!”
“知道了,阿布!你和额吉就放心在家等我吧!”
“你额吉和妹妹留在家里,我要去锡林郭勒,把你小姨他们一家也带回来!”
第二天早上,父子俩备好行囊带上猎枪骑马上路,一路上阿苏勒听着父亲诉说日本鬼子在东三省的烧杀抢掠,阿苏勒心里的仇恨的怒火中烧。父亲告诫他杀鬼子的机会多的是,这次无论如何先把姑姑一家带回乌拉特。父子俩就这样一同赶路两天,直到九原城才分开。临别前,父亲大力拥抱阿苏勒,叮嘱他万事小心不可随意开枪。
经过十几天的长途跋涉,风尘仆仆的阿苏勒终于来到赤峰城下。此时日本鬼子已经侵占赤峰城,进出城门都要被鬼子例行检查。
操!你们这帮畜牲要是敢动我,老子和你们同归于尽!
所幸日本鬼子刚刚进城,军纪散漫,对进出城门的老百姓盘查并不严格,而且他们对穿着蒙古袍子的阿苏勒,惊奇多过怀疑,连阿苏勒包着猎枪的口袋都没检查就放他进城了。
赤峰内早已破败不堪,到处都是日本鬼子攻城时造成的断壁残垣,大街上的行人目光呆滞如同行尸走肉,完全没有一丝生气。阿苏勒想起小时候父亲带他来过这里,那时的赤峰是连接绥远察哈尔热河的商道重镇,商贾繁荣行人如织,和现在相比恍如隔世。
操!你们这帮畜牲,老子早晚杀光你们!
阿苏勒压着内心怒火,很快找到了姑姑家。所幸姑姑一家还没被日本鬼子上门欺辱,姑姑带着两个孩子在家不敢出门,教书的姑父只是在学校被日本鬼子打了一顿,没受重伤。阿苏勒让姑姑带好食物和水,家里的其他物件通通扔掉。
“书不能扔掉,老婆!你快劝劝阿苏勒!”姑父这个时候了还不忘他那一屋子的旧书,气的阿苏勒破口大骂,
“国家都他妈的没了!还留着这些书有什么屁用?书能开枪吗?书能杀人吗?”
“阿苏勒,你不明白,这些书是我们中国人的历史,是我们华夏一族的文化,只要这些书还在,日本鬼子就永远不可能消灭我们,我们总有一天会把他们赶出中国!”
“姑父,大道理我不懂,我阿布说了,无论如何也要把你和姑姑还有孩子们带回乌拉特!”阿苏勒说着掏出了猎枪指向姑父,
“姑父,我阿布一直敬重您的为人,但今天我这个晚辈要对你不敬了,现在你要么把书扔掉跟我走,要么一个人留下陪着这些破书等死!”
“阿苏勒!不许对你姑父无礼,他是你长辈,你让他带几本最重要的书一起走不就好了吗?别拿枪指着你姑父!”姑姑很少说话,但是每次开口都像阿苏勒父亲一样极具威严。
“好,姑姑,我听你的!”阿苏勒放下猎枪,叹了口气,
“姑父,最多带十本,免得麻烦!”阿苏勒颇为无奈,他这次的带来的行李里面有给姑姑一家准备的蒙古袍子,这是父亲特意交代的,一家子蒙古人,随身带一堆汉人的书籍必然让日本鬼子怀疑,而换好袍子的姑父还是挑了一百多本书装进阿苏勒的包裹。
姑父啊姑父!你个老顽固是想害死我们啊!
阿苏勒背着大包裹牵着马,让姑姑抱着两个孩子骑在马上,姑父背着小包裹跟在后面,一家人向城门方向走去。阿苏勒表面上镇定自若,实际上心里非常紧张,生怕迂腐的姑父节外生枝捅娄子。
所幸姑父看到迎面走过的日本鬼子并没有惊慌失措,一家人终于有惊无险的来到城门口。这次日本鬼子依然没有仔细检查阿苏勒的包裹,就挥手放行。阿苏勒赶紧带姑姑一家出了城门。
“救命啊——”一声凄厉的惨叫破空而来,阿苏勒忍不住回头。
只见城门下一个老妇人正在跪地哀求,几个日本鬼子正把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扑倒在地上,疯狂撕扯她的衣服,女孩绝望的喊着救命,但是身边过往的路人却都熟视无睹。
“日本鬼子!我操你妈!”阿苏勒再也忍不了,他看了一眼文弱的姑父,转头对姑姑说,
“姑姑,你认得回乌拉特路吧?”
“认得,阿苏勒,你要干啥?”
“我答应过阿布,带你们一家人回乌拉特,但今天我不能陪你们了,你带孩子们和姑父先回乌拉特吧!”
“阿苏勒,别干傻事啊!”姑姑已经大概猜到阿苏勒要干嘛。
阿苏勒突然踹了姑父一脚,从自己的包裹里掏出猎枪,然后把包裹丢给姑父,让他也上了马。没有再看姑姑一家人一眼,狠狠拍了一下马屁股,马儿瞬间飞奔起来。姑姑满眼泪水,回头看到阿苏勒端着猎枪,义无反顾走向城门,只听阿苏勒大吼一声,
“回去告我阿布,阿苏勒死了,死在赤峰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