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华阳见她并不想理人,独自去了洗手间洗漱。
明天就是年三十,奶奶在群里发了消息,让大家都回老宅吃饭,他犹豫着这个年怎么过。
洗漱过后,他也上了病床躺下,脱了外套盖到两人身上。
他盯着邓书韫的神色,见她紧闭双眼,眼珠微动,知道她并未睡着。
江华阳脸上露出笑容,把她抱得更紧。
邓书韫感受到彼此的热气纠缠,使了力气与他隔开了些。
江华阳却要贴着她,“你们学校的小树林花边新闻从没少过,那晚我抱着你心猿意马,你明明动了情,却只顾拿话呛我,我气的跑回家,李丹然哭我都没理……”
江华阳狎昵放肆,邓书韫并未理会,耳朵却渐渐红了。
他柔声唤她:“邓书韫……”
邓书韫虽有愠色,可她骗不了自己,这让她很是苦恼。
她不甘心,冷笑说:“江华阳,你清楚我是谁。”
“我早不在乎这些,你若是过不了这个坎,我现在就可以向你证明……”
邓书韫一愣,翻过身去不看他。
江华阳揽着她,“以后不准提,我知道怎么让你忘记。”
邓书韫任他贴着后背,没再说话,被他的体温感染,心中乱成一团。
程贺带着早餐过来的时候,邓书韫已经挂上了最后一瓶药水,困倦的睡去。
江华阳需要盯着药水,倒是一直没有入睡。
听到敲门声,他赶紧爬起,接过保温盒,交待程贺取完药后直接办理出院。
他看邓书韫睡得安稳,没有马上叫醒她。
护士过来拔针的时候,邓书韫才悠悠转醒。
待她取完针,江华阳倒出粥递给她:“垫吧垫吧肚子。”
邓书韫浑浑噩噩的,看了眼时间,九点过半,她没什么胃口,想着后续还需要长途飞行,飞机餐怕是更难入口,强迫自己喝了一碗小米粥。
吃到一半,程贺拿着两袋药和一堆单子过来。
江华阳接过,程贺完成任务当即走人,他可没兴趣掺和老板这对男女的事情,昨晚江华阳连车钥匙都没取,还是他来了去拔的钥匙锁的车门,可见着急。
饭毕,江华阳与邓书韫缓步去往停车场,走出电梯的时候,迎面碰上了一个熟人。
冯尚面容憔悴,由护工推着轮椅,这人被双规的事情她有所耳闻,不想成了这副模样。
来人见着邓书韫,有一瞬的惊诧,再看到她身边的江华阳时,头脑一阵风暴,像是想通了他一连串的处置为何如此快准狠,收回目光,脸色白了又白。
邓书韫看了她一眼便撤回视线,与江华阳径直离开。
冯尚看着离去的男女,下楼梯的时候,大领导要扶,反被邓书韫推开,而大领导也没恼,只是揽住她的腰,显然关系匪浅。
他愈加悔不当初,谁能想到一个家族企业的负责人会与大领导有关系。
去到车上,江华阳说:“那人我已经开了。”天冷,江华阳说话时吐出白气。
邓书韫没吱声,江华阳笑笑,“你都把红围巾扔了,我想你对他也是看一眼就烦。”
车子还需要预热几分钟,邓书韫转了话题说:“我想找个商场买点东西。”
江华阳莫名其妙的来了句,“我之前在这边见过你。”
邓书韫侧头看他,也就陪同易捷西来过几回,他什么时候见的她。
江华阳默了片刻,终是没忍住说了出来,“你和一个男的在这附近抱得火热。”
“……”
邓书韫了然,怪到他当时反复问她有没有男朋友。
她面上不动声色,心下却觉得好笑,她与他怎么走都是错的,往事重提意欲何为。
江华阳说完便有些后悔,三十大几的人了,旧事重提,倒像个受尽委屈的孩子,太过幼稚,大抵邓书韫也觉得可笑,甚至懒得接茬。
江华阳驱车前往附近的商场,才开进地下停车场,手机铃声作响。
他接起,是李丹然的电话:“四舅,您啥时候回啊,太姥姥说中午包饺子,您爱吃的茴香馅的。”
“嗯,然然,你帮我和太姥姥请个假,我要明儿个才回了,还有饺子不能多吃,你最近胖的太快了,作业得定时定量完成,我随时检查。”
“知道啦。”李丹然问起他关心的内容,“舅舅,我的枪什么时候能到,下午黑炭找我玩,我跟他约好了比试一番的。”
“中午肯定能到。”
李丹然兴奋说:“真的?”
江华阳宠溺一笑,“当然,已经派送中了。”
“太棒了四舅,拜拜,我马上和太姥姥帮您请假去。”
“好。”江华阳挂断前交代说:“吃过饭别乱跑,在家等着吧。”
“遵命。”李丹然兴高采烈的挂了电话。
江华阳笑意犹存,看向邓书韫说:“那天在利苑看到的就是然然,他现在长高长胖不少,不是爱哭鬼了但依然闹腾的不行,成绩全靠我盯着,不然就滑铁卢,不过,好歹有点男人样了。”
邓书韫听着李丹然的事情,不自觉起了笑容。
江华阳找好车位,扭转方向盘停车,“上回泼你一身水,都没和你道歉,晚上我把他接出来?”
邓书韫没回答。
江华阳把车停稳,看她的神情,猛地想起她如今的另一重身份,想到她的一双儿女,心头有如油煎。
他一直避开得很好的。
下车后,邓书韫不发一言的直奔女装区。
江华阳也不再多言,安静的跟着她的步伐。
邓书韫购物讲究一个效率,她很快给母亲挑选好一条薄绒打底裙,母亲和她身材差不多,只是腰臀稍微胖一些,便直接选定尺码结账。
江华阳看了眼裙子,邓书韫如今喜欢这种浓艳的颜色了?
选完母亲的,她进了家运动装备店,把孩子和自己的滑雪服买一下。
邓书韫选了件紫色棉服,又给两个孩子挑了一粉一蓝两套装备。
她挑好后去往试衣间,把身上的衣服换下,出来后把一篮子衣服交给售货员,“就这些,帮我一起包好。”
江华阳上前说:“你坐着等一下,我去买单。”说罢拿着票据走去收银台。
邓书韫没拒绝,她尽量顺着他的意来。
江华阳结完帐后,自然的拎起手袋。
邓书韫也不反对。
江华阳看她愿意花自己的钱,心情大好,走出店铺又问:“裤子要不要买两件新的?”
邓书韫回:“没看到喜欢的,再看看。”
江华阳心中恍惚,觉得他们此刻像是回到从前,他单手拎着所有袋子,空出的手握上她的,与她手指相扣。
他温言软语,“刚从医院出来,还是要多休息,随便买点,年后我们再来逛。”
邓书韫想着脱身的事,有些心不在焉,不自觉就走到了一家女士里衣店。
江华阳看着罗列整齐,花样百出的女士打底衣裤,一时停住脚步。
邓书韫看他停下,抬眼一瞧,才发现到了什么地方,“你在外头等吧,我买两套换洗里衣。”说罢指指外头的休息椅。
江华阳扫了眼店里,也没有其他人,就说:“没事,我还是第一次陪女人买衣服,当然不能半途而废。”
邓书韫抽出他紧握不放的手,选了两套简约的花样。
江华阳忽而出声:“你穿白色也好看。”
邓书韫本以为他素来在人前爱惜羽毛,不想这会儿突然不要脸起来。
她颇为郁闷,懒得再挑,示意那男人结账。
售货员却笑盈盈问:“白色这套拿吗?”
邓书韫无奈点头。
江华阳结账回来便说:“该回了,还缺什么,我让人给你买到西山壹号院。”
邓书韫却说:“我还想买双鞋,十二点的时候,正好可以到雍和宫上香。”
江华阳看了眼时间,“也行,上完香正好回家吃饭。”
邓书韫又说:“在外面随便吃点就行,下午我想继续逛逛图书大厦。”
江华阳疑惑,“买什么书非得急着这两天?”
“食谱。”
“……”江华阳挑挑眉,轻笑说:“是该多看看,你从前那菜做的真是难吃。”
邓书韫懒得理他,江华阳得寸进尺说:“晚上你掌厨,我看看这些年有没有进步。”
她在心里冷哼,谁爱做谁做,反正她不做。
邓书韫又买了双中筒平底皮靴,这么一穿,若是再把头发盘起,倒像是飒爽的女将。
回到车上,邓书韫闭上眼睛不说话,江华阳往雍和宫方向开,很想问问她,离了力元她作何打算,但他知道,邓书韫此刻绝无可能对他敞开心扉。
二人沉默的赶往雍和宫,邓书韫请了九捆香,江华阳拎着香袋跟在后面,看她挨个跪拜进香。
江华阳看她虔诚拜伏,想来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
他倒是有些意外,她原是会信这些。
他自是不会跪,大丈夫跪天跪地跪父母,那日邓书韫要他跪下求她,他就颇为惊诧,也就她敢这样,像是他犯了十恶不赦的大错似的。
雍和宫香火旺盛,境外的人都慕名前来,一年轻男子注意到容颜绝丽,娴静祈祷的邓书韫,被她的风采吸引,不禁跟着她跪拜起身,连自个儿所求都忘了提。
江华阳本是站在几步开外,瞧见一男人跟着邓书韫不走,当即上前,来到邓书韫身后。
年轻男人愕然,见江华阳贵气不凡,丰神俊朗,又吃了几个江华阳的眼刀子,不禁起了寒颤,默默退开,打消搭讪的念头。
他隐入人群,回头看向那对璧人,额秀颐丰的男子被闲雅温婉的女子拍开置于腰间的手,俯首说了句什么,男人微微偏头扬起笑容,杀气尽消,满目凋零一瞬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