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黑黄的脸有了些羞涩。可很快春草的埋汰又滔滔不绝,“看看你这样子,瘦了吧唧,黑不溜湫,身上没有二两肉,婆家能喜欢吗?赶紧吃。”
大丫的脸又惨白一片。
二丫比姐姐小两岁,也有十岁了,知道春草姐姐虽然说话不好听,实则心疼她们几个,自己不能做那不知好歹的人,当下咬了一大口,“春草姐姐别生气了,我们吃。三丫,你也快吃。”
三丫才六岁,比容小宝还小一岁,可在家里已经清楚自己的地位,是绝对比不上小宝哥哥的,好吃的,不好吃的,从来只紧着小宝哥哥,她们做为女娃子,不能传宗接代,饿不死就算好的。因此,小小年纪就知道帮家里干活,尽量少吃饭。
可她也知道饿呀!
她们家在村里都算好的,一天能吃两顿饭,每顿只有一碗野菜糊糊,农忙的时候会给半个饼子,夜里饿了睡不着的时候,只能起来喝凉水。
就这样,甚至有时候还有别家孩子羡慕她们过得好。
三丫哭了,咬一口肉饼,很珍惜的,细细的嚼。她不知道还有没有下次机会吃肉饼,奶说,公子是贵人,早晚进京城里享福的。
而她们这些村里女娃子,注定没有那样的福气。
大丫看妹妹们都吃了,她也局促的吃起来,一边小口的咬,一边解释,“春草姐姐,我们没有多受苦,村里人家都是这样的,都太穷了。我们姐姐三个至少都好好养大了,有的人家……”
她说着声音低了下去,有的人家生了女娃子溺死了,扔山里了,卖了,这样的话能说给公子听吗?
他那样神仙似的人,不要污了他的耳朵。
容棠吃着烤肉,静静的听着,心里泛起涟漪,是啊,重男轻女固然是古来就有的陋习,可穷也是最大的原因,但凡老百姓能吃饱饭,谁愿意饿着孩子?
桂二狗吃着吃着,忽然也酸了鼻子,哭起来,“我虽然是个男的,不也是饿得被卖了?要不是遇到我干娘,我也早饿死了。”
二十岁的大小伙子哭得鼻涕冒泡,埋汰的一圈人都恶心,容三一个爆栗子弹他脑门上,“死一边哭去,真是恶心死了,还让不让人吃了。”
桂二狗又卷了一个饼,蹲一边哭去了,容三正想再骂他几句,环顾一圈,容四,容五,容七,一个个都丧着脸不吱声了。
“娘的,都怎么了?好好吃个饭,一个个跟死了双亲一样,还让不让主子吃了?”
但想想自己,不也是没了活路才搭上一辈子自由,过上了刀头舔血的日子。
脸也垮了下来。
容棠自顾着吃,由着他们回忆往昔。论苦,有他苦吗?死了一次了,孤身在这个异世闯荡。
三个丫见几个大汉都因为自己勾起了心酸事,吓得都埋下了头,各自吃自己的。
容棠吃完,指着容三几个道:“你们跟我来。春草,你带三个丫收拾,没吃完的,让大丫带回去吧!”
“哎!”春草答应一声,指挥三个丫清理现场。
容三几人跟着容棠走进堂屋,桂二狗点燃了烛火刚要回避,容棠道:“二狗,你站门口,不用远离。”
桂二狗愣了一下,一路上少爷和他们商量事情,基本上都让自己远一些,他以为自己没资格听这些重要的事。
容三望了一眼桂二狗,没有说话,只略皱眉,桂二狗的身份,参与他们之间的话题真的合适吗?
“容三,你不要看他,和你们相比,他才是我自己人。”
几人一起侧目看他。
容三道:“主子,这话从何说起?”
“事情到了这一步,你们也不必继续说假话了。我让你们叫了一路主子,也只是为了平安顺利的来到北朝,完成我的承诺。现在差不多已经算达成了,你们也可以回到你们真正的主子身边。”
容三眼睛瞬间睁大,“主子,这话何意?”
“难道现在,还要说什么你们家人性命那些屁话吗?容七和容九都是暗卫,就是你们,说不定都是暗卫。我是没听说过暗卫还有妻儿老小的。”
几人面面相觑了一阵,容四和容五先低下头去。他们两个都老实,实在不善言辞。
容三噎了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圆了。
容七沉声道:“我们也没有骗你,一年前出去找……你,的确是奉了容夫人的命,容妃娘娘也可以做证的。”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们的主子和容妃娘娘有了交易,需要找来一个建安伯府继承人,以达成什么目的。我猜,这目的未必只有夺回伯府控制权这么简单吧?是不是还有容家军的掌控权?再让我猜猜,假设谁做了建安伯谁就能接掌容家军,那必然是一股不小的力量。鉴于今天有一位皇子……睿王亲自到场替金家出力,金家站队睿王。而容妃娘娘显然支持另一方,所以你们真正的主子……”
容三和容七同时阻止,“不要说了。”
容三擦了擦冒出来的汗,太可怕了,太诡异了,这个容棠妖孽啊!
容棠冷笑,“各位,先不说你们以为容府继承人出现了就能接掌容家军有多可笑,单就是我 本人,也没有一来就莫名其妙卷入夺嫡的道理。现在金家想承爵已经不可能,那劳什子容家军我也不想要,你们主子有什么能耐自管去耍,能争到是他自己有本事,我不参与也不干涉,看在我替他踢走了金家,也希望他放我一马,让我们主仆过自己的日子。”
容三皱了皱眉,容棠的本事他太知道了,有了他,容家军要不要都无所谓。这样的人如果不能招揽到主子阵营,那也绝对不能进入别的阵营。
容棠仿佛看懂了他的意思,慢慢的说道:“我说了不参与,就是不参与。如果到最后非得找一个支持,我会优先考虑容妃娘娘的选择。这样说,你们放心了吧?”
容三心里大定,那至少,主子还没有树敌,搅乱了睿王的计划,也算事成了一半。
但他紧接着又道:“即便如此,公子你长途而来,总要有可用之人。我们几个虽然不才,到底和你共处了两个月,彼此知道根底,就算仍然跟着你听命,也是使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