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样,他就想多多的让人投入进来。
容棠仿佛看透了他的想法,说道:“过犹不及。现在什么都没开始,并不会有多少人愿意投入金钱,我只想让人看到这其中的不同而已。不过太爷,我也说实话,万事都没有绝对的把握,风险还是有的,所以你也要考虑清楚。”
三太爷咂巴着嘴,点着头,“我知道了,我会想清楚的。”
容棠见人都出了堂屋,自己重又进了后堂,铺开纸张,搜索脑中的记忆。
容安在大院门外支了桌椅,让人排队过来登记各人特长。村里人不知做什么用,一问,登记好了日后安排活计。入股不入股的另说,这活计是万万要做的,一时间排了长长的队伍。
说来也有意思,这些村里汉子往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不了解谁?但凡有些能见人的手艺,谁不是凭本事挣钱去了?这会倒是人才市场了,报木匠的,报铁匠的,报泥瓦匠的,甚至栽花种草都成了挖空心思想出来的特长。
有些男人还把自家婆娘会的一些技艺也报了,主打艺多不压身,说不定就有用了。
妇人们吃完饭,翘首望着,春草招呼道:“婶子大娘们,吃完饭都把剩饭菜收好了,桌椅归整好,各家的家什拿回去,再拿自家的盆来,给大家伙分菜。”
菜里的油足有一指厚,是村里人往日里鲜少吃得到的,听说会分菜,又是一阵欣喜若狂。
春草就趁着这段时间,观察各家妇人小孩的表现,时不时的在本子上记上几笔,直到结束。
基本上,村里妇人们谁家什么品性,谁爽利能干,谁奸懒馋滑,谁斤斤计较,谁做事得体,都摸得清楚了。
被她交代了负责分菜的大丫几乎快被一村子婆娘扯散架了,都想她多舀几勺子油水,叽叽喳喳的头都吵破了。这时候就看出来三太奶是个妙人,她偏心孙子,苛刻孙女,面对外人的为难,她又站在孙女一边,替孙女挡了一些泼妇的责难。
而周氏则躲在后面,不敢替女儿出头。
最妙的是,缸里的汤汤水水分完了,三太奶发现自家一滴油水没捞着。
三太奶气坏了,把空盆往旁边桌子上一顿,又开始骂大丫,“你个死丫头,全都分完了,自家还没一滴呢,咋?奶不指望靠你占便宜,连该分的都没了?”
大丫刚喘了一口气,被奶骂得又低下头。
春草假装没听到她俩说了什么,喊道,“大丫,来给我说说,村里还有谁家没分到菜的?”
三太奶一听,急忙用手捅一捅大丫。
大丫小声说,“除了村里孤寡老人,都……都……”
三太奶把眼瞪成了铃铛,自家呢?自家呢?
春草点头,“厨房里还有先前留下的两大盆,都是没动过的,你给每个老人送去一碗,余下的,都拿回家去吧。”
三太奶身子都僵住了,半天扯了扯嘴角,也没说出话来。
春草笑了一声,转身回院,拍打着手上的小本本,去交差。
路过小石桌,只见李石娃拿个湿布巾一遍遍的擦上面的油渍,很认真很仔细。
三丫在一旁细声细气地说,“石娃哥,擦干净了,不要擦了。”
李石娃眼里的光渐渐暗下来,是啊,不用擦了,这一顿吃饱了,下一顿,又不知道在哪了。
春草叫住了一个打扫厨房的妇人,是八太爷家的小儿媳妇,干净利落,做饭也有一手,春草已经内定了她做厨娘。
“大湖婶,你来,我问你个事。”
大湖婶答应一声,手在围裙上擦干净,跟着春草进了堂屋。
”春草指着李石娃问,“大湖婶,这孩子怎么回事?”
大湖婶看了一眼李石娃,叹气,“这是个苦孩子。春草姑娘,其实说起来,他和咱们容家也有关系。”
“哦,仔细说说!”
”他娘雪雁,也是咱们姓容的女儿,十年前定给了大洪村的一个秀才。可她不知怎么的,和村里李家的李宗保好上了,两人私奔。当年这事闹得很凶,洪秀才又是告官,又是上门打闹,吓得李家开祠堂,把李宗保逐出族去了。原本以为两个人在外面能好好生活,谁知道过了大半年,雪雁一个人回来了,凄凄惨惨。问她,才知道俩人被洪秀才发现,使人打死了李宗保。雪雁怀孕八个月了,没奈何三伯让人把她藏起来生了孩子。雪雁命薄,难产死了,就留下这个孩子。李家不敢认他,三伯就自己做主给他起了名字,各家各户兑点东西养活他,饥一顿饱一顿,都九岁了,看着和六岁孩子似的。”
“他娘是谁家女儿?不管外孙吗?”
大湖婶顿了顿,这是容家私密,但春草是公子贴身的人,没什么好瞒的。
“我有一次偶然听公爹提起过,他娘是建安伯从外面带回来的,只让七伯娘养着,也姓容,不知道是谁家的血脉。具体的事情,还得问长辈们。”
春草直觉得,光听雪雁这个名字,李石娃的娘就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建安伯身为领兵将军,兴许是手下将士的遗孤也说不定。
“你去忙吧,我问你的事,别跟别人说。”
大湖婶应一声,又去忙了。
春草进了后堂间,见容棠写写画画,旁边放了一摞纸。
“少爷,我有事和你说。”
容棠放下笔道:“你说。”
“少爷,我想收留一个孩子,养在咱们身边。”
容棠挑了挑眉,“春草,你是又看到谁家女孩子受委屈了?”
春草撅嘴,“这回不是女孩子,是男孩子。”
就把李石娃的事说了。
“李石娃指不定还是建安伯手下将士的遗孤呢,这孩子如此可怜,我想建安伯泉下有知,也心里难安,不如咱们收养他吧。”
容棠沉吟,养一个孩子,他也不是养不起,可事情并不如春草想的这么简单。李石娃是有家族的,虽说李家不认他,可他一但跟在自己身边,但凡他不是个特别蠢的,都不会只让他做一辈子伺候人的活。到那时,李家又会做何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