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宁,你糊涂啊!”程少微惊得音调都拔高了不少,又怕外面的人听见紧急压低声音,“怀了孩子是小事吗?你打算一个人扛一辈子?”
宋晚宁低着头,手指来回绞着帕子:“可是我不能告诉他。”
程少微怒了:“我不信,虎毒还不食子呢,哪有不要自己孩子的父亲!”
她从小父母疼爱,夫妻和睦,完全不能理解宋晚宁的担忧。
“你不懂,他不要我,也不会要这个孩子。”宋晚宁拉着她的衣袖,眼神里带了一丝哀伤,“我之前想着和离后带着这个孩子远走高飞,去一个他找不到的地方,和这个孩子相依为命度过余生。”
她眸光动了动,落下一颗泪珠:“可就在刚刚,我动摇了。我在想,一个如此不被期待的孩子,真的该因我一己私欲来到这个世上吗?”
在此之前,即使心里知道谢临渊只会要乔鱼儿的孩子,可总是还存了一丝侥幸——或许,他只是暂时不想要孩子呢。
可当亲眼看见谢临渊与乔鱼儿一同从送子观音殿中走出来,直接将她的骄傲击了个粉碎。
她看见他在笑,他是在期待与乔鱼儿有个孩子吗?
好吧,没有或许,没有侥幸,他只是单纯不想要她的孩子。
她在感情里已经是一个失败者了,难道要让无辜的孩子也步自己的后尘吗?
这是宋晚宁自知道有这个孩子起,第一次动了打掉它的念头。
程少微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求神拜佛吃药调理之类的能做的都做过,可子嗣缘没到,一直没有孩子。
她实在说不出让宋晚宁放弃孩子的话,只能劝道:“你是孕中多思,孩子到底是无辜的,先别想这些了。”
越到这种时候,她越发嫌弃自己笨嘴拙舌,说不出好话来,急得就差团团转了。
像是这孩子在表达抗议,宋晚宁又觉得反胃恶心,趴在窗口干呕了一阵。
程少微赶忙轻拍着她的后背,眼中满是心疼:“孩子是有灵性的,它既选了你,你若也不肯要它,它会伤心的。”
宋晚宁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怔怔抚摸着肚子,眼中写了茫然。
她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
程少微将失魂落魄的宋晚宁送回侯府,见天色将晚,便打算告辞。
走之前特意叮嘱她不要胡思乱想,好好调养身体,就算不为了孩子,也该为自己着想。
宋晚宁点头答应了。
次日一早,宫里忽然传来旨意,说南疆国派了使臣前来觐见,邀诸位王侯亲眷一同出席。
谢临渊虽给了她放妻书,但还未走过明路,她依旧是齐王妃,这场合不去不行。
宋晚宁只得强打起精神,命人为自己梳妆打扮。因着脸上有伤,还是得戴着面纱才好出门。
以往要进宫,都是与谢临渊一起的,但这次他没有来宋府接她,倒也不出所料。
宋晚宁独自坐马车来到宫门口,按惯例,她只能一个人进宫,贴身丫鬟是不能带进去的,便让梨蕊在外面等候。
今日宫里异常热闹,连来往的宫女都比往常多了不少。
她随接引嬷嬷去往大殿的路上,遇到了好些穿着华贵的命妇。
她与那些人本不相熟,也懒得打招呼,便只顾埋头往前走,但眼角余光却注意到了她们的指指点点。
甚至还听到了一些闲言碎语。
“你瞧,那是谁啊?怎么戴着面纱?”
“我看有点像是齐王妃......”
“齐王妃?方才齐王身边那个戴面纱的不是她吗?”
“嘘,小点声,你怕不是没听近日的坊间传言,齐王身边那个是新得宠的侧妃,这边这个才是齐王妃。”
“可哪有正式场合带妾室的.....”
“你懂什么?听说侧妃才是齐王心尖上的人,王妃已然快成下堂妻了。”
宋晚宁停下脚步,看了一眼旁边聊得津津有味的二人。
那两人见被她发觉,立刻噤了声迅速溜走了。
接引嬷嬷面色有些不忍:“王妃莫要理会这些风言风语,王爷自是顾惜您的。”
“我自然不会理会。”宋晚宁淡淡回道。
下堂妻?她们若是知道,是她主动提的和离,又该作何感想呢?
进了大殿中,已然是歌舞升平,宋晚宁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陛下右手边首座的谢临渊。
谢临渊的身边,坐着的正是乔鱼儿。
她不动声色穿过人群,走到他面前。
殿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宋晚宁吸引,或者说,是被他们三个的关系吸引,一脸期待地看着这出好戏。
谢临渊只顾着与乔鱼儿调笑,过了好一会儿才抬眼看向宋晚宁,仿佛刚看到她一般,随口道:“你来了,坐吧。”
宋晚宁没有动,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到他面前。
谢临渊喝了一口酒,漫不经心抬头看去——她手心里放着那枚小小的同心结。
看清那抹红色,他瞳孔骤缩,死死捏着手里的铜杯,连指节都有些泛白。
他强迫自己声音平静:“你这是什么意思?”
宋晚宁没回答,只是翻转了手腕,同心结轻轻落在桌上。
她这才开口:“王爷的东西送错了,我物归原主。”
说罢,也不理会他的异样,径直坐在一旁的空位上。
乔鱼儿伸手想拿那枚同心结:“这个同心结真好看,王爷,能给我吗?”
在她的手触碰到同心结前的一瞬间,谢临渊猛地出手将它抢走,紧紧握住。
乔鱼儿愣在当场,脸色有些尴尬。
他笑了笑,解释道:“这又不值什么钱,下次本王找些更好的给你。”
他都这么说了,乔鱼儿即使再不高兴,也只能作罢。
她隐隐觉得,这看似不起眼的同心结,似乎对谢临渊来说很重要。
他们这边闹剧刚歇,南疆献上的舞女们从门口鱼贯而入,和着袅袅乐声翩然起舞,众人目光被吸引过去。
一曲舞毕,连陛下都连连称赞,说要重赏。
乔鱼儿忽然开口,用他们三个人都能听到的音量说道:“这南疆舞姬也不过如此,我记得王妃从小最善音律,不如也献奏一曲与南疆之人切磋切磋?”
宋晚宁冷笑一声,没有理她。
她身为王妃,怎能在这种场合与舞姬相提并论,这不光是要丢自己的脸,更是丢整个庆国的脸。
乔鱼儿这么说,明晃晃地在羞辱她。
见宋晚宁不回答,乔鱼儿又向谢临渊撒娇道:“王爷,您觉得我的提议好不好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