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固定的电脑,换一处电脑就总会遗失一部分聊天记录,于是后来的她每回聊天结束后,就会将与黑色莲花的记录整理一下存到邮箱。
相遇那么不易,给她开了的那一扇窗子如今要收回去了,好在那些记忆是真实的,只是这一回的整理存储是最后一回了。
她把鼠标拉到了文档的最上头,从数年前记录开始看。
不知为何,看的时候,远不如当时那般震动,没有了当时聊天的境遇,心里只余下许多满得要溢出来的悲伤,顺着那些文字跑出来花了眼。
还有心下积攒的那些对父母的绝望,也顺着这些文字流了出来。
起床开机以后,王琴琴有打了电话过来,王大城也有打过电话过来,黄娟也有打电话过来,然而王慧安都没有接。
她沉默地将手机调在了静音,也不去看那些短信。
她只心疼里面还余有的五十几元话费。
她想,从此,我要为自己而活了,不去乞求谁的爱,不去想谁的不容易,毕竟她自己才是最不容易的不是么?
想着委屈一下,没想到从此委屈没有底线。
想着讨求爱意,没想到从此只有看不到头的伤害。
人生在世,谁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呢,就像黑色莲花这样通透的人,也敌不过上天想要收回她的旨意。
所以,何必要这样苦苦相求。
王慧安转头大步离去。
离开了网吧,寻了一家手机店,重新去办了一张卡,将原来的那张卡扔进了附近的一处小溪,小溪看着脏兮兮的,卡一扔进去就沉进了污浊的河底。
王慧安头两天还每天换一个宾馆,后来几天发现并没有自己担心的情况出现,于是就定了下来,统共在宾馆住了一个星期,然后开始出去找工作,最终找到了一家位于金湖商场的一家布料行当售货员。
所谓布料行,其实只有一间店面,从地上到房顶的四周,除了门,都挂上了各式各样的布料,因此里面空间非常狭小。
布料店的老板姓蔡名爱婷,老公不在鹏城而是在老家从事别的生意,有一个女儿在美国留学。
经营着四楼一家布料店及五楼一家制衣店。
确切地说,面料店和制衣店都是同别人合伙的,两个老板一个经营布料店,另一个合伙人肖白则负责制衣店,两家店面的员工经常放在一起用。
布料店这边会推荐那些客人买了布料以后去五楼制衣店制作服装,制衣店也会推荐上门做衣服的人来四楼布料店挑布料。
王慧安一开始上班是很不适应的。
这里的节奏要比过去不管在哪里工作的节奏都要快得多得多,她又说不来粤语,以前在夜场里的时候尽管也有很多讲粤语的人,但是毕竟不大需要服务员去沟通。
她也不会英语,那些高大的或白或黑的各式各样的外国人,有的用布包着全身,有的脸上打了钉挂了链,她只能区分英语和其它语言两种,至于其它语言里面又有哪些,只能凭借长相去大致划分。
因为语言不通,她接待起来很有困难,常常要用面部表情加肢体动作沟通。
她去买了一本简单的英语沟通书籍,晚上头下了班就顺着书上一句句日常用语一边看一边学。
同房间的郝新新比她早来两年来到这个店,基本的粤语和英语都会。
她们住在离商场不远的华贸大厦的第22层,老板蔡爱婷租了两个套房,两隔壁,一间是生活加住宿,另一套做仓库。
王慧安过去的几个月都呆在夜场,白天睡觉,下午四点去夜场,凌晨出来,极少有真正接触鹏城的机会。
所以直到现在才知道,这边的节奏有多快,他们走路简直是拿来跑的,不仅仅是商场内部的工作人员,就连那些背着包的旅游购物的人也不如老家那边悠闲。
时间仿佛被加快了,走路、工作、吃饭、上厕所都讲究效率。
因为郝新新会粤语和英语的日常销售沟通,所以送货取货基本就放在了王慧安的身上。
有时候遇上电梯故障或是满员,为赶时间,王慧安常常要爬到22楼取布料,然后扛着布料半跑半走着前往商场。
纱的会轻一些,最重的是那些棉质的,一圈二三十斤,上手的当下不重,但是从仓库到商场一公里的路程,越扛越重。
扛个两百米就休息几十秒,这几十秒的时间里就观察路旁的那些店,有足浴、餐饮、包店……。
头一个月,王慧安的肩膀常常处在红肿磨皮的状态。
三个月,月经不调离家出走,身体爆瘦。
然而王慧安咬牙坚持了下来。
她最喜欢的是去五楼送布料,肖白是一个很温和五十岁上下的女人,店里也两个员工,其中一个是她的侄子肖景,跟着她学做衣服。
王慧安喜欢往楼上跑,两个老板和店里的员工都清楚。
肖白开玩笑着说,“不然就和爱婷讲一讲,你来这边好了。”
王慧安只觉得心中一动,不过也没有马上向蔡爱婷申请提出请求。
因为宿舍没有电脑,于是她终于去换了一部手机,那种带大屏幕的可以划屏的,并且去开通了流量,通过网络查询成为一名服装设计师需要的条件。
根据网上的建议,去买了几本美术的书籍和服装设计方面的书籍,平时下班了宿舍里看。
过去的她接受的只是传统的那种刷题式教育,偶尔的美术课基本也是被占或是自习的。
所有的审美,更多的就只是一种没有经过有意识培养和驯服的。
于是只能是这样,学一学色系,配色等等方面的知识。
第四个月的时候,王慧安到底还是转去了服装店。
因为那时候刚好服装店这边那个员工离职,于是也就同意了王慧安的请求。
因为换了店,王慧安相应地搬了宿舍,好处是终于有了大量的书籍。
王慧安大喜。
她把床头柜当桌子,每天坐在地上对着床头柜记记画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