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荷顺着官家的话语看过去,她的脸上很快的露出了恰到好处的惊诧与惊艳。
“这是异色莲花吗?这可真是沾了陛下的光,嫔妾还真是头一回见紫色的莲花。”
她晶亮着一双眼睛看着官家,说话时檀口也因为惊讶微微睁大,明媚晃眼。
裴元徽原本落在那紫荷花上的目光,随着霍清荷说话时逐渐偏移到她的脸上。
没人会不喜欢旁人追捧的话,更何况官家叫霍清荷来本就是有分享名种之意。
紫荷花,花似辛夷而色紫,也算得上是莲花里的异种了。
除却百子莲和面前的紫荷花之外,另外还有些名贵的莲花品种,左右都是霍清荷没见过的。
整个福宁殿内殿被摆了半圈,霍清荷也跟着官家欣赏了半圈,脸上惊叹的表情继没有停过。
最后官家落座,霍清荷才道:“这殿内的莲花都好,但还是那百子莲生得最硕大夺目。”
裴元徽听了,只当霍清荷除此之外还喜欢那百子莲的意头,他“嗯”了声,大手一挥。
“明儿个朕叫晋阳把那百子莲送到你宫里去。你回去慢慢赏看。”
官家说的是明日,那意思就是今夜霍清荷是要留宿的,霍清荷默默墩身谢过。
“嫔妾多谢陛下厚爱。只是嫔妾先前听说这百子莲是从苏州来的,一路路途遥远,难得又开的这样漂亮,嫔妾怎好夺人所好呢?”
裴元徽看向霍清荷,没先回答霍清荷的话。
“百子莲千里迢迢而来,你……这是在说朕兴师动众吗?”
帝王心性最难猜测,官家这话听着显然是发怒了。
霍清荷连忙低头跪下:“嫔妾不是这个意思。陛下九五之尊,如今四海升平,从苏州送来的百子莲正是说明当地心系陛下。不论是嫔妾还是四境百姓还是旁人,其实所思所想都是陛下而已。”
她并没有为自己告罪的意思,反倒是说了这么一串没头没脑的话。
但睿智如裴元徽,自然还是瞬间就听懂了。
“你,这是在为宜贵嫔求情吗?”
是的,从霍清荷提起百子莲起,她就已经想好怎么委婉地替霍仪芸求情了。
打霍仪芸在禁足里,她都忘了在官家面前替霍仪芸求情这事儿。
求情是一回事儿,是因为什么求情又是一回事儿,还有要让她为霍仪芸求情的事儿让她的好嫡姐知道又是另一回事儿。
闻得官家的问话,霍清荷故意有几息的沉默。
“陛下是想要听实话还是虚话呢?”
“跪着做什么?在朕跟前你还敢说虚话吗?不过,朕倒是想听听你的实话和虚话。”
听明白了官家的意思,霍清荷乖乖地站起身来。
“宜贵嫔是嫔妾的嫡姐,虽说进宫之后便该抛开那些,只是当日之事,毕竟是因嫔妾而起。嫔妾近来实难安心。况且,宜贵嫔只是心直口快而已,当日只是因为同伏贵人有些龃龉而已。其实都是宜贵嫔心中有陛下的缘故。”
她说这话时两簇乌睫颤颤,像是想抬眼又不敢抬眼的样子。
裴元徽盯着她看:“听着也像是实话。”
霍清荷再次顿了顿。
“还有就是……嫔妾说句冒犯胆大包天的话,嫔妾在这宫里无依无靠,宫中俱以嫔妾和宜贵嫔为一体,宜贵嫔好,想来,嫔妾也能好些。”
这话听着就有些傻气了。
裴元徽再次轻“嗯”一声:“这话听着也像是真话。”
霍清荷再抬起头时,埋不住的泪珠正一阵一阵地从垂睫中滴落,直直地砸进霍清荷的衣袖上,连带着手背都跟着湿润。
她一抬头,泪痕自然也能叫官家给瞧见。
此时霍清荷哭红的眼眶才真真像是梅花一样。
“听着你说话倒是没听出你的哭腔,倒是挺会藏的?到朕跟前来。”裴元徽的声音听着像是有些哭笑不得。
霍清荷闻声也噗嗤一笑。
“陛下取笑嫔妾。”这下总算是能听清楚她话里的哭腔了,闷闷的声音听着也楚楚可怜的。
霍清荷后头半句话确实是发自肺腑,但她这话也让裴元徽忍不住深想。
霍清荷如今的孤苦无依和要仰仗着霍仪芸艰难在这宫中存活,不都是因为霍仪芸恳求让小霍进宫吗?
这样的想法一窜进脑海里,裴元徽竟然生出了一丁点儿对于面前小霍的心疼。
随着霍清荷的走近,裴元徽慢慢地朝着她伸出了手。
两掌相握,柔指软腻,裴元徽的神色也跟着缓和。
“谁说你无依无靠的,朕难道不是你的依靠吗?果然是说的冒犯话。”他说着不轻不重对着霍清荷的额头就是轻弹。
额头上挨了一记,惹得霍清荷轻“呀”一声。
“陛下!”
这一声像是对于管家忽然动手的不满控诉。
裴元徽却听这一声听得愉悦:“不哭了?朕明白你的意思了。往后受了委屈叫人来朕这里说?朕替你做主?嗯?”
说话间霍清荷被拉进官家怀中,官家说话时胸腔的起伏仿佛也跟着传递。
霍清荷有些手足无措:“嫔妾不敢。陛下国事繁忙,嫔妾不敢拿小事来打搅。”
官家这话就是因为霍仪芸在禁足中无法庇护霍清荷而给的准话了。
自然,霍清荷要的也从来不是霍仪芸的庇护,她不是傻子,在这宫里自然是只有官家的庇护才是最有用的。
但霍清荷自然不能一口应下,官家是给了准话,但却并不是让她拿着鸡毛当令箭。
况且正如霍清荷说的那样,所谓的做主,若是在官家为国事烦心的时候,她来求官家也未必有用。
但今日官家能对着她说出这番话,霍清荷今日这一趟便不算是亏了。
“后宫之事朕未必能事事顾及,皇后身子孱弱,池贵妃处理六宫事务。你有什么事儿,便叫人知会朕身边的晋阳。朕准你的人去找他。往后,不许再说你是无依无靠了。”
霍清荷想要起身作谢,却被裴元徽给拉住了。
“好了,陪朕坐会儿。”
提起霍仪芸便难免会想到从前那些伤心事。
霍清荷坐在官家怀中,像是心意相通一般。
“那宜贵嫔……”
裴元徽捏着霍清荷指节的手微微一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