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清荷回到延禧宫的时候确实是有些饿了,何允忠倒是机灵,一直在宫道上等着,远远地瞧见了霍清荷先打了个千儿便一溜烟儿地往御膳房去了。
等霍清荷回了燕梁阁,她才坐定喝了一盏热茶,又听了王嬷嬷说了今早孟美人来过的事儿,没一会儿何允忠便提着热乎的膳食回来了。
他不仅带了膳食回来,还带了消息回来。
“正殿里周娘子回来之后听说很发了一回脾气。午膳也没用,这会儿正殿廊下还站了乌泱泱的一堆宫女。”
霍清荷是饿得不行了,先前她在官家跟前喂甜水的时候都是很忍着吞咽动作,官家在病了,睡得是真沉,她在福宁殿的时候便很是佩服谢贵人和伏贵人,在福宁殿待了那么久,一口茶汤都没喝。
她先用膳,跟前只留了绿意和绿心,绿槐和绿云今日跟着她从咸福宫跑到福宁殿,也该喘口气。
“孟美人那里不急,明日我早些起身,早膳多预备些。再让保生去咸福宫走一趟,就说福宁殿里有谢贵人和伏贵人在。我进去看过了一回官家,但官家安睡,后头又有几位大相公来,我陪到晌午便回来了。”
自然还是要给霍仪芸一个交代了,不然咸福宫里霍仪芸怕是该等的心急了。
要是霍仪芸真心急的话,说不定等伏贵人回去之后还会叫伏贵人去问话,那么官家留下她的事儿霍仪芸自然也会知道。
倒是不用霍清荷刻意去提。
从旁人口中得知自然是比从霍清荷本人口中知道要更可信的。
说完这些,霍清荷便不说话低头专心用膳了。
她是最受不了饿的,也没有什么事儿是能比吃更要紧的。
用过午膳之后霍清荷喝了凉茶歇了一阵,她正预备午憩,前头周嫔身边来人了。
还是周嫔身边的大宫女玉芝。
“听说霍娘子从福宁殿回来,我们周娘子忧心着官家的身子,便想见见霍娘子,听霍娘子说说官家的身子如何?”
周嫔都摆出官家了,霍清荷无论如何自然也不好开口拒绝了。
也是,今日周嫔在官家面前受了委屈,心里自然是憋着火气的,那会儿霍清荷也在,此时想要为难霍清荷自然就是顺手的事儿。
霍清荷想了想,就带了王嬷嬷一道去了正殿。
正殿里周嫔还是用了午膳,饿着肚子没得坏了自己的身子,但她也没忘记要收拾小霍。
远远地瞧见小霍来了,周嫔抬了抬手,手里的箭矢直接挥空而出,直晃晃地越过带耳投壶,最后落到了霍清荷停下的脚边。
霍清荷顿了顿,在周嫔面前就少了许多的伪装:“周娘子万福。”
周嫔见小霍没被吓着,虽然有些惊讶,但也只认作是小霍的强装镇定。
“既然落到了霍美人脚边,那就劳烦霍美人捡回来了。”
王嬷嬷闻声上前。
周嫔扬眉喝道:“本宫要的是你们主子捡,你个蠢货,动什么?”
霍清荷对于周嫔的呼来喝去并不见恼色,她微微墩身将箭矢捡起,随后缓步上前走到周嫔面前。
“为周娘子效劳,是嫔妾的荣幸。”
霍清荷短短一句话直接给周嫔下了套。
周蘅平自然不会傻傻地上套,她当即白眼反驳:“凭你也配……为我效劳?”
她才不会和霍氏姐妹绑在一起,那成了什么?
霍清荷抬手将箭矢放入边上宫女怀中,一连串的动作下来并不违和,倒莫名让人忘了她先前的动作。
“周娘子的投壶动作和官家倒是很像,不过官家如今在病中,晌午嫔妾回来的时候官家还撑着病体见大相公们。”
霍清荷再次开口,直接把话题主动权拉到自己手中。
周嫔从圈椅中坐直了一些,先下意识地应了句:“那自然,我侍奉官家这么久,不说投壶,就说别的和官家也是很相似的。”
但等霍清荷说完她忽然又皱了皱眉,她赶苍蝇似得摆了摆手:“把这些东西都撤下去……”
眼下官家还在病里,又忧心着国事,她反倒在这里玩投壶,要是让旁人知道了,还不知道会怎样。
她后背都生出汗了,但还是不忘恶狠狠地瞪了霍清荷一回:“把你的嘴巴管好了。”
霍清荷垂了垂眼,并没有和周嫔对视。
周嫔说完这话之后才想起来她叫小霍来的真正目的。
“瞧着你在福宁殿待着也没什么累意,想来是在官家跟前侍疾不够诚心。本宫也不让你抄书了,没得叫人说本宫折腾磋磨人,去廊下跪着诚心诚意地念经吧,好让官家和本宫都能听见你的诚心。”
这一趟自然是没有那么轻松的。
霍清荷微微福身:“是,多谢周娘子教诲,嫔妾会诚心念的。”
周嫔到底还是没有那么坏心,让霍清荷在廊下念经,还是准备了蒲团垫着的。
周嫔大概也不想让旁人知道,便也没让宫女在廊下守着,廊下只有霍清荷和王嬷嬷主仆。
虽然是准备了蒲团,但实际上跪着念经还是够磋磨人的。
万幸霍清荷在上回太后寿辰时抄佛经时顺道认了不少的字,不然这会儿念字都怕要认不全了。
此时是一天里日头最盛的时候,延禧宫风水不算太好,此时霍清荷跪坐在廊下也不会晒着太阳,这大概算得上是唯一值得庆幸的事儿了。
这事儿虽然周嫔有意隐瞒,但还是瞒不住官家的。
福宁殿里裴元徽懒洋洋地隔着屏风听着外头几位头发都白了大半的人说着今岁秋闱的事儿,他在屏风之内十分没有坐相的侧躺着,吃着新鲜的西瓜,一点儿也嫌冰。
好不容易敲定了,晋阳进来伺候时小心翼翼地说了延禧宫的事儿。
周嫔与周家的关系摆在那儿,裴元徽自然是叫人盯着的。
“她倒是会折腾人。朕是要死了吗?还要人来给朕念经……小霍也是,就任由周嫔安排?”
晋阳低头腹诽,霍美人住在延禧宫,周嫔是延禧宫主位,难道霍美人还敢和周嫔对着干不成?
裴元徽话一出口也想到了霍清荷是什么性子,他没好气地丢开擦手的帕子,边上那银盘里的西瓜也没胃口动了。
小霍那性子也就在他面前如今还能说是有些胆子。
跟爪牙没长全的猫儿似得,哪里懂得挠人反抗。
“去请周嫔来。”
周嫔懂得怎么磋磨人,那裴元徽懂的手段可比周嫔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