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我们这是要去哪里啊?”
祁霄住进了同会馆的东跨院里一个单独的院落,仰熙斋,将东西收拾了一下,祁霄换了身衣衫就要出门。
“随便逛逛啊。”祁霄笑起来,“宗盛,你是元京人吧?”
宗盛点头。五都府每年都会选一批家世清白的贫家孩子入营受训,这些孩子里的佼佼者则有机会被选入玄机、天策二营,或为皇子侍从,伴皇子读书习武,宗盛便是其中之一。
“带我逛逛吧,我还从没见识过真正的元京呢。”
宗盛想点头,却面露难色:“从进城门一路到同会馆,我见街景熟悉却与记忆中多有不同,只怕元京变化许多,我已认不得路。”
“我记得你是六岁入营的吧?”
“嗯。”五都府选出来的孩子一旦入营便与亲人再不能有联系,也不能出营,这样算一算宗盛也有十五年没在元京的大街上行走了。
“想家里人吗?要不咱们去找找看吧?你现在已不归五都府管,不算坏规矩。”
宗盛摇头:“我父母早已不在,姑母养不起我才会送我入五都府。我若回去,只怕姑母心里难受,还是不要了。”
祁霄轻轻一笑,不再多说什么,宗盛平日话少,却不是冷心无情的人,只是年少时经历的太多太苦,才成了现在这副性子,不过也没什么不好。
同会馆东西两跨院各自都有偏门可供出入,二人说话间已走了出来,元京大街上熙熙攘攘,一派热闹,祁霄的心情不错,只想着若能骑马便会更好。
“爷,我们去哪儿?”宗盛站在路口又问了一遍,元京城大的很,随意逛逛可就更不知要逛到哪里去了,他们不骑马、不坐轿、不驾车,说不定逛到明日天明都逛不回来了。
“去……哪儿热闹去哪儿。”
“哪儿?”元京城里还有不热闹的地方吗?
“东西二市,哪一处酒肆乐坊最多?”
“啊?”宗盛一愣,祁霄在雍城时常出入那些地方,他其实并不喜欢,只是为了他放荡不羁的王爷名头,他总得走个过场,可宗盛却没想到,入元京还不到两个时辰,怎么祁霄又要那些地方钻?
“啊什么啊?带路。”
酒肆乐坊东西二市都有,而且还都不少,只不过,西市人口复杂,鱼龙混杂,东市靠近皇宫,附近住的多是达官贵人,教坊司便也在东市,距离同会馆亦不远。宗盛想了半刻,还是领着祁霄去了东市。宗盛家境贫寒,自幼所住的平昌坊在元京城的西南角,其实从未来过东市,只是知道个大概位置罢了。
“爷刚刚回京,若是出现在西市恐怕与身份有损……”
祁霄听着宗盛话中的意思还怕他名声不好,不禁发笑:“不必想这么许多,我记得陆方尽提过绾琴斋,是在东市吧?就去东市。”
幸好祁霄也不是真的需要宗盛领路,元京他没走过,地图却看过,大街小巷他记得清楚,真正自己走过的时候却又看什么都新鲜。
“爷……”宗盛压低了声音问,“爷要见陆大将军?”
祁霄一挑眉:“我们只是闲逛。”
“是。”宗盛低头,心知说错了话,祁霄与陆方尽相熟之事是秘密,一旦让人知晓他和陆方尽都有大祸。
***
绾琴斋在元京城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全赖头牌七月姑娘赢了三年一度的花魁选秀,一时间声名大噪,从此后门庭若市、客似云来。
这位七月姑娘不仅艳名远扬,才名亦是很大,元京城盛传七月姑娘精善琴曲,琴音绕梁堪比天籁之音,闻者皆为之迷醉、久久不能忘怀,为听七月姑娘一曲,不少人日日在绾琴斋候着。
祁霄和宗盛见时间尚早便在东市瞎逛,玉石铺子、字画坊、胭脂水粉、绫罗绸缎,各色皆有,附庸风雅的实不在少数,往来客商也多豪爽,祁霄走在人群里反倒不见突兀出挑。
天色渐暗,祁霄带着宗盛踏入绾琴斋,里面已有不少客人,主厅宽大,其中设一扇形水台,姑娘们裸足而舞,仿佛若仙。
小二引着祁霄入内:“这位公子面生,头一次来我们绾琴斋吧?”
“是,方入元京便听闻七月姑娘才名,想一睹芳容。”
小二会心一笑,来绾琴斋的男人十之有九都是冲着七月姑娘来的,点头应道:“公子里面请。”
小二带着祁霄穿过主厅走入内院,没想到越往内人还更多了,拾阶而上,不远便能瞧见回廊尽头有另一处楼阁,是个更为巨大的扇形,穿过了门洞才看清楚,那是一整座两层的环形筒楼,中庭便是舞台,而看座之间皆有隔断互不打扰。
祁霄一路跟着小二走入,每一个隔间外皆有挂牌,有一些上面已写了名字,想来是为贵客留的座,其中便有陆方尽的名字。
祁霄停住脚步,向小二要了陆方尽隔壁的一间,刚坐定,连茶都还未上,隔壁的隔间便也进了人。
“七爷,这间……”
“陆方尽定的,牌上写的明明白白,我瞧得见,我就在这里等他。”
“这……”
“怎么,要赶我?”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七爷您稍坐,小的这就给您上茶点。”
祁霄竖着耳朵听隔壁的声音,给宗盛使了个眼色,宗盛一点头,出去探了探情况,不多会儿端着茶就回来了。
宗盛小声低在祁霄身旁说道:“外面有人值守,我不敢靠得太近,看腰牌,是七皇子的人。”
“老七吗?难怪听声音还挺年轻。”祁霄喝了口茶,笑逐颜开,没想到刚来就有好戏看。
七皇子祁霆比祁霄年长两岁,与六皇子一母同胞,生母昭妃有母族公孙氏的支持,是如今朝堂唯一能与皇后秦氏分庭抗礼的力量。两年前,六皇子吃了秦氏的闷亏,被贬去戍边,如今秦氏和公孙家更是水深火热,打得不可开交。
入夜时分,绾琴斋中灯火如昼,舞乐起,祁霄将茶换了酒,斜靠在榻上,真像是来乐坊中一掷千金的豪客,只有宗盛知晓,祁霄的全副心思都在隔壁。
“你怎么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