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站住。”
昏黄、老旧的小巷里。
一伙身穿奇装异服,流里流气的小混混,手持砍刀、棍棒,目光凶狠地盯着从小巷另一边而来的青年。
青年赤着上身,下身穿着一件花色沙滩裤,脚上踩着拖鞋,手里的蒲扇还在前后摇动。
像是有什么心事一般,青年并没有理会小混混们,依旧不慌不忙向前。
当他彻底走进了光照不到的巷子里时,声音又一次响起。
“老子叫你站住,没听见吗?”
青年的无视显然激怒了这伙混蛋。
只见手持砍刀的混混,用力提起垂在地面,身长差不多有他一半身高的大砍刀,随后抬起手,刀尖指着小巷大吼道:“小鬼,大爷们本想抢点钱就走,既然你这么想死,那就去死吧!”
话音刚落,落后他半步、一步的小弟们,就各自提起武器,大笑着冲进了黑暗之中。
黑暗与光明,就像两个世界。
不管是小混混的身后,还是青年的身后,其实都很繁华。
街上行人如织,来来往往,一片热闹景象,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走进小巷。
哪怕他们看见了抢劫,看见了厮杀,眼里最多也就多了那一闪而逝的同情,之后依然该干啥就干啥。
冷漠吗?
确实冷漠。
但这就是现实。
毕竟这个世界从来就没有和平,只有如丛林法则一般的弱肉强食,只有无时无刻地厮杀,只有压迫与被压迫,特别是在这座岛屿上。
刀很慢、棍很慢、笑声也很慢,就连这个世界,在青年的眼里都很慢。
于是当领头的人抢先一步,后发先至来到青年的面前,挥舞着手中的大刀,当头劈下时,青年却仿佛没有感觉到死亡的威胁,依旧低垂着脑袋,将脸隐藏在阴影中,继续前进。
这一刻说不上是刀砍向脑袋,还是青年故意找死,用头去碰瓷刀。
咚……
宛如巨物敲击大钟。
响声深沉而悠远,瞬间响彻整个小巷,连带着两边的陈旧墙面,都在这一瞬间,荡起了一层灰。
而钟声则沿着墙面,冲天而起,瞬间响彻天空。
但也仅此而已,钟声出了小巷,就宛如河水汇入大海,顷刻间淹没进巨大的繁华之中。
“不……不……不可能。”
混混头领颤抖着嘴唇和手,盯着依然低着头,却终于停下脚步的黑头发青年,眼里再也没了凶狠。
而跟着他的小弟们,也同一时间刹住了脚步,僵硬在原地,目露惊恐地盯着青年的头顶。
刀和头顶只有一指的距离,而此刻却怎么也下不去,就仿佛那里有一堵墙,一堵无坚不摧的透明之墙。
“怪物。”
“碰到铁板了。”
这是小混混们集体的心声。
混混老大眼神快速恢复清明,虽然他是个小人物,但是却也不是无名之辈。
毕竟在他们海贼团,他大刀怎么也是一个悬赏60w贝利的二……三……四号人物。
在知道眼前之人,并不是他和他这几个小弟能惹得起的人之后,他迅速收掉砍刀,然后默默地退后一步,让开道路。
弯着腰,低着头,满脸汗珠的他,此刻就像恭迎主人的仆人,再也没了先前的桀骜不驯,凶狠嗜血。
见老大让路,小弟们当然有样学样,狂是狂了点,但也只是在面对比他们弱的人之时才显得狂。
毕竟都不是傻子,明知道对面是怪物,还嗷嗷冲上去。
那不是勇敢,那是傻。
“老大,你先走,先走。”
路让开了,小巷通了,随后而来的风,吹起了青年额前的头发。
到这时才看清青年的长相。
面相俊朗,嘴唇上和下巴留着浅浅的胡须。
看上去十分年轻,但气质却十分沉稳,宛如一个中年。
而当那双一直处于迷茫的双眼,恢复清明之后,盯着那双眼睛,又像是在看一个步入晚年的智者,很是矛盾。
当然这一切海贼们是看不见的,他们此刻低着头,根本就不敢去看青年。
要不是这里只有一条道,他们早就四散而逃了。
太压抑了,压抑得他们想把脑袋埋进裤裆里,好好当一回鸵鸟。
轻轻摇动两下蒲扇,时舟想了想,恢复清明的眼眸,再次被迷茫取代。
他并没有去看这几个倒霉的海贼,而是抬起脚步,慢慢地从海贼们让开的豁口中走过小巷,走出黑暗,迎着光,汇入人流,消失不见。
……
“呼!”
“吓……吓……吓死老子了。”
好一会,大刀才缓过气来。
虽然时舟从头到尾都没看过他,也没有任何言语,但那无形的压迫,却比他这辈子遇见的最厉害之人,还要强。
吐出一口气,他双手杵着砍刀,想要起身,却发现浑身竟然早就全都湿透,而身体也仿佛是经历了一场旷日持久的大战一样,软弱无力。
摇了摇头,他没多想,顺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并且大口、大口喘起了气来。
此刻的他就像上岸的鱼,只有不停的呼吸,才能缓解肺里的炽热。
“喂!水壶拿过来。”
“水壶拿过来。”
“你们都死了吗?”
“老子叫你们把水壶拿过来。”
连着叫了很多声,都没有回应,大刀这才发觉不对劲。
这里是不是过于安静了。
先不说他的小弟,就是小巷两边的街道,也不允许这里一丝声音也没。
恐惧,宛如附骨的伤痛,又一次慢慢占据他的内心。
他慢慢转动脑袋,向左,面向小弟们。
随着脑袋的转动,视线的左移,一点点,一点点,他刚恢复的瞳孔,在极速扩张,而那大口喘气的嘴,也在一瞬间张到最大。
当然他的心跳,也在这短短的转头过程中,彻底停止了跳动。
这一刻的小巷,彻底没了声音。
而在大刀的心脏停止跳动的瞬间,他的身体,就像放气的气球一般,迅速干瘪,干瘪成他所有小弟们一样,彻底成了干尸。
风继续吹,无影无形。
但这次不同,风就像清洁工一般,从小巷中,卷起一阵沙尘,慢悠悠,慢悠悠,迎着夕阳,冲出小巷,飞向天空,直达视线尽头后,消失不见
街道依旧热闹,小巷依旧安静。
混混们消失了,消失得无影无踪,宛如从来没有来过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