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族长站在繁密树木阴影里,将假山山下发生的一切全然看在眼里。
他恰时出现,拦住脚步错乱的金恩雅,一脸担忧道:“恩雅,发生什么事情了?”
“父亲!”像是终于找到救星,金恩雅抓住金族长的胳膊,将刚刚差点被伍查敦欺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金族长慈祥拍了拍她的肩,安抚道:“父亲会帮你教训他的,你母亲正到处找你,先回去吧。”
月色如水,透过长廊架上繁密的紫藤花枝依稀洒下,那道比花还要娇艳的背影逐渐淡出金族长的视线。
两日前的一个夜晚,一如今晚这般月明星稀。
霜花枫叶赤红如火,黑袍女人在花臂男人的带领下,朝着山脚下一处僻静小屋走去。
山间小屋前,金族长眯着眼睛打量连医药箱都没携的女人,“你确定能做到?”
“当然,这对我来说不过小菜一碟。”辛杰米娅将遮挡视线的斗帽推到后颈,颇为自信道:“我这里有两种方式,不知金族长要选择哪种?”
金族长暂时打消心中疑虑,抬手示意,“你且说说看。”
辛杰米娅唇角微微翘了翘,从怀中掏出一个黑色瓷瓶,在金族长面前得意晃了下,“第一种,用毒,只要将这个……”
金族长想都没想,打断道:“毒没用,直接说第二种吧。”
慕恩的血液百毒不侵,用毒自然不是个恰当的选择。
“毒没用?”辛杰米娅神色突得一变,很是不悦,“金族长是什么意思?我辛杰米娅的毒术天下第一,你竟然说我的毒没用?”
金族长眼底涌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暗光,他故作担忧朝小屋内探了一眼,叹息道:“唉……虽然她联合那巫女偷偷闯进我金氏禁地,按照律令理应当场处死。
可看她二人年纪尚小,我实在不忍动手杀死她们,只好出此一策,让她们遗忘那些不该存在的记忆。米娅小姐的毒术我自然早有耳闻,但恩雅她毕竟是我的养女,我担心用毒会对身体有所不利。”
“没想到金族长如此慈善。”辛杰米娅狐疑点了点头,“以人类的体质来说,用毒肯定会对身体存在一定伤害,不过,这第二种方式虽不是用毒,却会在一定的外界刺-激下,承受常人难以忍受的万虫啃咬之痛。”
辛杰米娅一边观察金族长的反应,一边找补,“如果金族长仍有所顾虑的话,我可以帮您找来黑袍吸血鬼,直接对那两个女孩进行催眠。”
催眠亦不行,金族长暗暗在心里盘算,排除慕恩作为纯种吸血鬼不可能被催眠,若今晚之后,崔莉丝在机缘巧合下转化成为吸血鬼而记起一切,他岂不是白忙一场。
金族长说道:“你还是具体说一下第二种方法。”
辛杰米娅将推金针入脑,阻隔记忆的方法,跟金族长原原本本解释了一遍。
金族长满意点头,以金针入脑来破坏记忆,只要不取出脑中那根长针,即便哪天转化成吸血鬼,也不可能记起那些遗忘记忆。而长针推入头皮,不知情的情况,即便是当事人也无从察觉。
金摩杰从屋内出来,对着金族长点了点头。
金族长抬了抬下巴,说道:“去吧,动作快些。”
辛杰米娅跨过门槛,又转头看向金族长,“希望金族长信守承诺,帮我和彼得见父亲最后一面。”
……
金族长慢慢收回目光,来到假山脚下,用力踢了一脚还在扭动着身躯痛苦哭嚎的伍查敦,“呵!你就这点骨气,能成什么大事!”
迎着月光,伍查敦赫然看清了一脸凶相的金族长,捂住双腿内侧,顿时吓得冷汗淋漓,“金…金族长,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你放过我……”
“想要我放过你,你得自救。”金族长居高临下瞟了一眼伍查敦,“帮我做一件事,否则我会让你好看!”
……
另一边,金恩雅顺着蜿蜒的紫藤花长廊往回走,寂静的环境下,虫鸣声格外清晰。
一眼望不到头的回廊交错曲折,每个廊架古亭都如同复刻般一致,当她第三次路过由怪石堆砌的台阶时,她终于深刻体会,母亲和嫂嫂再三提醒她不要在伍氏庄园乱跑,是多么为她着想。
屋漏偏逢连夜雨,正当她抓耳挠腮在一处分叉路左右为难时,头顶忽得压下一块重量,那股不好的预感几乎震得她灵魂离体。
有人曾说,这世上最容易令人精神崩溃的恐惧,便是面临未知的恐惧,因为越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越是能够轻易触发那埋藏心底最胆怯的禁忌。
“什…什么鬼?”金恩雅猛然瞪大了眼睛,颤巍巍摸到一抹触感凉软又略带几根毛发的物体,下一瞬便发出比刚刚伍查敦还要尖利的叫喊,“啊!怎么办?怎么办……”
金恩雅在原地蹦了两圈无果,崩溃尖叫着夺路而逃。
……
黯淡月色下,伍查纳伦半趴在石桌上,面前摆着东倒西歪的几个空酒壶。
他醉得面颊酡红,侧头看向巴洛,开口时嗓音嘶哑不成样子,“……告诉我,见到她了吗?她……现在好不好?”
“没去!”立在一旁的巴洛没好气道:“我嫌那个忘恩负义的女人脏了我的眼!”
“不许这样说她!”伍查纳伦两道剑眉深深蹙起,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混账小子!再敢说她,信不信我揍…揍你!”
担心他会摔倒,巴洛踢开滚落伍查纳伦脚边的空酒壶,愤愤然开口:“老大你还维护她呢!你睁开眼睛瞧瞧自己都被她折磨成什么鬼样子了?那个女人就是块捂不热的石头,你多次不计代价帮她,不惜性命护她。
而她呢,一旦利用完了,就像处理废弃垃圾那般,狠心绝情飞来一脚,将你踢的远远的,她这种女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压根没有真心!你在这里为她黯然神伤,为她自暴自弃没有任何意义……”
伍查纳伦扶着疼痛不止的额头,“别说了……别说了!”
“不!我偏要说!哪怕老大酒醒给我脑袋拍扁了,我也要说!”巴洛愈加气愤,“我就不明白了,她一个普通的人类黄毛丫头,要身份没身份,要本领没本领,
除了模样长得水灵外,有什么值得老大喜欢的!哼!我看夫人说的对,她那样的根本配不上你!求求你了老大,你就忘了她吧行吗?!”
“我也想忘记,可是好难啊……”伍查纳伦将头埋进双臂,心脏仿佛有一把小刀正一刀刀戳进血肉,“我想,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她了。其实,从我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只是我却没想到,她不喜欢我就算了,还那般厌恶我。呵…我真的好无力,好挫败……”
“啊……啊啊……”
隐隐约约的尖叫声从紫藤长廊深处传来,伍查纳伦低垂的头缓缓抬起,“是她……”
巴洛也朝声音来源看去,掏了掏耳朵,“搞什么?杀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