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里的廪生有定额,每个廪生能作保的考生数量也有规定,此时想找两个廪生作保便极难。
三月府试才开始报名,沈族长便与罗松茂四处拜访廪生。
廪生们一听沈家湾要占用四个名额都不愿意。
名额不仅可以换来银钱,更要紧的是让求上门的人欠下大人情,以抬高自己的地位。
也因此,每个名额都是他们手里的筹码,要如何将筹码的作用发挥到极致,就是他们要考虑的事。
若沈守信还活着,沈族想要四个名额很容易。
如今人都死了快十年,沈族早已没落,他们都认为给一个名额足够了。
沈族多年没人考府试,还以为找人作保只需和以前一样上门拜访,态度恭敬地请人与他们提早去府城报名。
府城四月考试,从三月初一到三月十五需报名。
随着报名截止时间越来越近,沈族长急得满嘴的泡。
后来明白过来,就想将四人分别找四位廪生。
这时已经晚了,廪生们的作保名额都已经满了,想再找四个还有名额的廪生实属不易。
在沈族长已经急得整夜睡不着时,罗松茂带着沈族长去找了位姓周的廪生。
周廪生是这两日找到罗家村的。
为了能尽早买到毛琉璃,他竟愿意为沈族四个考生作保。
事情峰回路转,沈族长激动不已,带着沈逾白四人与罗松茂一同去拜访周廪生。
这周廪生是府学的学生,住在府学旁边的一个小宅子里。
沈逾白等人到时,周廪生恰好回宅子。
周廪生三十来岁,是个国字脸,眉毛往下垂着,长相瞧着有些呆,一笑起来却很精明。
客套几句后,就笑呵呵看向四人:“哪位是沈逾白沈案首?”
沈逾白上前,朝着周廪生行了个学生礼,还未起身,周廪生便急忙将他扶起来,很热切道:“我看过你县试的文章,文采斐然,今日一看竟如此年轻,果然英雄出少年呐!”
沈逾白心中生出一抹异样。
头一次见面便如此热情,究竟是性格使然,还是另有原因?
沈逾白借着掩唇咳嗽,将手抽离。
眼角余光扫到周廪生神情微变,只是很快又恢复正常。
沈族长赶忙道:“逾白他痨病还未全好,但不会染给别人,得罪周廪生之处,还往您多多包容。
周廪生脸上多了些感慨:“年纪轻轻便得如此害人的病,难为你还能中县试。”
沈族长对周廪生本就感激,被他如此一说,更对他有好感。
“他自幼才思敏捷,虽被病耽搁了几年,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
周廪生笑道:“往后他必定平步青云,登高望远。”
临近府试,哪个考生都愿意听这些吉利话,何况还是从堂堂廪生嘴里说出。
一时间,沈族长等人都喜不自胜,与周廪生更亲近。
有沈族长在,作为外姓的罗松茂并未多话,可听周廪生如此夸赞沈逾白,他心中也高兴,想着回去定要催着二弟快些将毛琉璃烧好给周廪生送来。
沈逾白总算缓过劲来,对周廪生行了晚生礼,态度恭敬却不卑不亢。
周廪生当即带他们去府衙报名。
沈知行和沈秀清兴奋得面色潮红,沈鸿业神情复杂地瞧着沈逾白的背影,默默低下头。
府试也需五人互保,沈族只有四个人,剩下一人找的是罗松茂作保的考生,此时那考生与为其作保的另一位廪生还未到,他们只能在府衙等着。
这一等便是半个多时辰。
沈族长担心周廪生不满,连连赔罪。
周廪生笑呵呵地连连摆手,目光落到沈逾白身上:“我上午已与府学的先生请了假,不碍事。”
待那位考生过来,周廪生带着他们一路与衙役打招呼,畅通无阻地将他们带进礼房,笑盈盈帮他们报了名。
本想将周廪生送回去,周廪生却道:“我下午也无事可做,与罗兄一块儿还可探讨一番学问。”
众人自是不会拒绝,沈族长就带着众人去之前定好的客栈。
到客栈一问才知道客栈见他们一直没来,就将他们定好的房间给了其他人。
沈泽恼怒不已:“我们定好的房间,你竟给别人,你们做生意怎能如此不讲信誉!”
客栈掌柜比沈泽更凶:“难不成我放着钱不挣等着你们?”
府试在即,客栈一房难求,房钱是往常的两三倍不止,客栈掌柜哪里舍得让客房空着。
况且他也不怕得罪沈泽等人,根本没好脸色。
沈泽气得要讨回公道,却被罗松茂劝住。
“府试在即,莫要与此等见利忘义之人多做纠缠。”
沈泽便是一肚子气,也只能忍下来。
赶着牛车在府城找了好几家客栈,都没空房间。
沈族长刚放下的心又纠起来。
沈家湾离府城远,总不能让考生们来回折腾。
在众人忧心忡忡时,周廪生笑道:“诸位若不嫌弃,可去寒舍将就些时日。”
众人均是一喜,沈族长却连声道:“岂敢叨扰周廪生?”
周廪生不以为然:“宅子空着也是空着,我与罗兄聊得甚是投缘,也想与沈案首结个善缘,若你们嫌弃寒舍破败,便当我没说。”
话说到这儿,再拒绝便是不知好歹了。
沈族长感激着答应下来,带着沈逾白等人又去了周廪生的小院子。
这院子一共三间厢房,周廪生住一间,剩下的两间住他们也够了。
沈族长道:“逾白身子弱,夜间会咳嗽,他单独住一间,我们剩下的人挤一间。”
之前考县试,沈逾白为了不影响他们睡觉,晚上去屋外咳嗽。
所以对此次屋子的分配,大家都没意见。
送走罗松茂,众人铺床收拾时,沈族长拿了银钱给周廪生送房钱。
站在窗边,沈逾白看到周廪生将钱袋子推了回去,并怒气冲冲说着什么。
他眸光微闪。
将窗户关上后,拿出卷轴,将周廪生的事说了。
苏锦:“怎么会有这么好的人?”
沈逾白半垂着眼帘,提笔的手顿了下。
好得过了头,便显得蹊跷。
“其他廪生已经没了名额,他却还留着至少四个名额。”
苏锦看着字条,也察觉到不对。
“你这么一说,我怎么感觉他的四个名额是特意给你们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