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别急。”我见她就要哭出来,我想骂醒她,可一个不小心,我也成了她眼中那棒打鸳鸯的法海了。“也不是无法可解。”我慢悠悠地道出。话音刚落,那男人神色一变,似乎惊恐我会说出什么既让他破财,又让他无法下台逃脱的惊天话语。
“我师承清风道观,”当然你不必知晓那清风道观是什么。“历代师傅,皆在改运这方面,颇有造诣。此乃情劫,自有情解。若要顺利出家,且保婚后财丁兴旺。在您娘家这边,可能还要出些力气。那即是:那嫁妆必须填满五驾马车,以亲情护驾,惹上天怜爱。一切问题自然迎刃而解。”你若对他非嫁不可,那自然是任人拿捏。
此话一出,那男子喜出望外的神色再也隐藏不住了。或许一开始,他只是不想为一夜的风流买单,而如今我倒是给他提出了一个更好的解决方案。那便是让这女子倒贴于他,虽然娶她并不是他的第一选择,可若是娶她,还能顺带带来改善生活的经济效益,那何乐而不为?
“好你个神棍!任凭你胡说八道。”那女子始终也不是一个好欺负的,她的懦弱娇羞,从来都是给那个不值得的男人的。而对我,还要客气些什么?
“阿莲,别动了气!”那男子假意关怀,可那心思,早就被看穿了去。
“小姐,莫着急。可别动了胎气。咳咳。”我一言戳穿,以只有我们三人听到的音量。这事情并不光彩,关于她的名声。只是我的直言不讳,的确让她瞬间便噤了声。“小姐丹田力十足,一踏足到我面前,我便感受到蓬勃的生命力,想来是超乎一人的气息。而且这气息,气场强大,怕是命中自带福运。可见是此胎,是带着气运而来的。如今,且已长出手脚,已然成型,可以随时感受到母体的情绪了。”
我前面那一句句什么气运的,她都没听进去。她只捕捉到一个消息,那便是她肚子里的孩儿,已经成型,且和她分享着同频的心跳。这便是母亲,因那激素影响也好,母爱已经悄然泛滥也好,哪里能抵挡得住,自己已然孕育出爱意的结晶,且这结晶已经成为一个有生命的形态,如此神圣而美好的事情。
见她软了下来,我趁势追击。“据我所算,二位的真正阻碍,并不是来源于家人的阻止。你们那情比金坚的爱意,足以感化众人。就看二位,愿不愿意为之努力了。本来是困难重重,如今,不是有救星了吗?”救星是谁,大家心知肚明。
眼神始终注视着远方的他,正醉心书本呢。而余光瞟了瞟眼前的两人,心思各异。
“当然,若错过了下月初二这个日子。也还有和二位八字相宜的日子,不过恐怕就要等孩子先出来了。”这自然是这个社会所不能接受的。这不,话音刚落,那男人口中的阿莲,神色立马焦躁起来。
“阿莲。先生都这么说了。”这男的心思狡黠,见势立马将压力给到女方。“我家里母亲,倒是个好说话的。只要你嫁过来,替我们家延续香火。温顺乖巧地服侍我们,我们家,自然是不会亏待你的。”
我忍住胃里翻江倒海。怎么,嫁给你们这一家,是什么莫大的殊荣吗?不过是从父母呵护备至的掌中宝,变成你家任劳任怨的服侍丫鬟罢了。瞧眼前这男人,除了将自己包装成一个文质彬彬的俊秀书生,而那眼神姿态,都是一副吃人不吐骨头的模样,简而言之,不过是斯文败类罢了。说出这样的话,倒也没有什么稀奇。
“而且在仕途这方面,这小姐的八字,恰恰好是旺夫的。或许早年仕途坎坷,不尽人意。往后万事可期,大有一路畅通的态势。”我说完,只见那男子两眼放光。
“所以只要我家出多点嫁妆,往后真的可以一切顺遂了?”你看吧。我半句没有说结婚给这女子带来的好处,通通是有益于男方这边的,无论是添丁还是发财。而她就忙不迭地,想要为爱牺牲奉献了。我不禁唏嘘,若上天有眼,能不能随机也赐几个雷,将那些被爱意冲昏头脑的人,一一劈醒。或许这个世界,就没有那么多狗血的故事了。
“必须填满五驾马车,一点也不能少。”我闭上眼睛,语气郑重。
“阿莲,你有信心吗?”他忙不迭的,想让女方表决心了。
“我父亲虽严厉,但终究是拿我没办法的。如今看在孩子的份上,应该也能心软。而且我的嫁妆,我母亲自小就帮我铺排妥当,这倒不是问题。”她已经开始想办法了。傻孩子,钱而已,哪有你重要。我猜你家中的父母,宁愿拿出十驾马车的钱财,若能换你醒悟,在所不惜。可如今已经有了孩子,他们又会如何抉择呢?
“阿莲,你信我,若我们俩成了亲,他日我考取了功名当了官,我自然一定呵护你爱你一生。”此话听起来,倒像是条件互换了。若你为我牺牲所有,我才会给你,那本就该属于你的爱意。可笑至极,只是唯有我,听出其中的意味。
“下月初二,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再次冰冷地重申。让二位,都紧张了起来。“如此天赐良缘,天作之合,可不要浪费了这上天的一番苦心啊。”情绪堆砌到这儿,自然得说几句讨喜的好话了。
“对了,气味过于浓烈的胭脂和香囊,今日起便不要使用了。是这孩子,托我告诉你的。”一脸神叨叨的姿态,那邪乎的姿态,反而令人有些莫名的信服了。
“嗯。”她将信将疑,却掩饰不住的动容。腹中孩儿,如今便是她的软肋。
“对对对,如今小福星,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谄媚的姿态,令人厌恶。街头混子,书生不过是他的人设罢了。如今有人告诉他,有个生命要来旺他了,不必寒窗苦读,便扶摇直上,如此好的事情,他与其说是相信,不过是压力转移罢了。如若他日依旧一蹶不振,便可说是那孩子不争气,没有使尽全力去旺他罢了。
这样的人,习惯了所有人围着他转。一有什么不如意的地方,自然不是从自己身上找原因的。可这人偏偏受上天青睐,是什么让人恶心的神奇魔力,让一拨接着一拨的人,好似中了邪一样,无法自拔的替他付出。当然这些人,只能感动了自己,却永远感化不了那人。这样的人,我猜自然不是和我一样,来自那全员恶人的地狱吧。但我总觉得人生走到尽头,估计也不会落得一个什么好下场,而地狱大门,终究会为他而开。所以我说,无论你来自天堂还是地狱,你只有一个永恒不变的归宿。你猜猜是什么?
“二位还有什么问题吗?”我真是没眼看了。
“没有了没有了。”那男人,自然是不给我再说出超出他控制范围的话了。如今倒是很想赶紧走,趁热打铁和那女子商量,如何掏空她的家底来证明对他的爱了。
“那先预祝二位,百年好合,日子越过越好。”违心好话,总是要说的。而他们的结局,自然是和我说的相反,我怎么知道?这女子虽是被爱情冲昏头脑,且如今有了孩子这个桎梏,才令她暂时丧失了思考能力。可瞧其面相,也不是个痴傻的。假以时日,她自然能看清眼前这男子的真实模样,而后我赌,她一定可以做出正确的决定。当然如果不行,她背后的家人,也会帮她的。若不是家里人的过分保护,也不至于会让她如此渴望外面的世界,随便冲出来一个黄毛小子,便好像发现新大陆一样痴迷万分。说到底,也是一时的叛逆而已。
说罢,我比出了一个手势,十根手指统统竖起。
请注意我可不是,无偿服务呢。
“十文?”那男人和我确认。
“十两。”我气定神闲,“窥探天机,改运的事,着实折损元气。”说罢,我假意咳嗽了几声。
这钱他必须得付,别说是十两,百两都得心甘情愿地付给我。我给他指的路,铺的垫,五车嫁妆和一个终生免费服侍的丫鬟,还有那许他的美好未来前程,是多少个十两都买不到的。当然,他也没有反抗我的余地。若是跳起来控诉我过分收费了,那岂不是否决了所有从我口中说出有利于他的判定,这怎么都不划算呀。
所以这十两,他虽是咬牙切齿,却也该忍辱负重了。
他的反应,着实好笑。先是下意识的愤怒,然后怒气被自己生生压下,经过片刻的思索,他调整好自己的情绪,努力让自己稳定下来。接着便是一副认命的样子,不情不愿地掏兜。这里摸摸,那里摸摸,翻遍全身,也就那碎银几两。然后十分自然地向身边女子露出可怜巴巴的无奈表情。而那女子,自然是从那饱满的钱囊里,随便掏出那足额的钱,毫无波澜地给了我。
“阿莲,今日出门着急也没带够钱。我回家拿给你......”这不过是一番客套说辞而已,这吃干抹净的做派,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没事,我的就是你的。”天啊,鬼上身吗?
“二位,他日若有其他问题,我一直在这,随时为你们效劳。”我有预感,这男的,还会再来。
“慢走。”今日米钱到账。这样的客人,可来多些吧。一日开一单,一单吃三天。倒也可以,难怪所谓神算子,一条街都有几个。看似说几句话就有钱入袋,而其中门道,不过是精确的心思捕捉罢了。
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我不胜唏嘘。爱情这玩意,很难说不是中蛊的一种。轻症痴傻,重症要死要活。猛地想起上世我和木头脑袋的纠葛,可能一开始,从他遇见了我,说是被我诅咒了,其实也是不知从何时开始,也莫名其妙地中了那蛊毒也说不定。
但至少我们是双向奔赴啊!
若只有单方面的自我感动,故事又是另外一个走向了。
拿了钱,我立马收摊了。上班,不过是为了赚钱而已。赚够了钱,谁想一直上班啊?再说,我还有大把事情要做呢。首先,就是买点米回家。
一点一点地买,才不会让那傻子发现了端倪。
还有家里那屋子,也可以稍作打扫,维持日常的干净整洁。这样,那傻小子,就可以节省些时间读书休息了。
回去的路上,我还买了只鸡。特意吩咐卖鸡的摊主,要野生的那种。山林里跑来一只野鸡,也可以心安理得地加餐补充补充营养了。
最重要的是,赶在他回家之前,变回那棵安安静静的树。突然发觉,我和那位叫做阿莲的女子,又有什么区别呢?我们感动自己的单方面付出,而她至少还能获得那男的假意的哄骗,而我,连回报都不图。这样一想,我的病情,比她还严重些。
干完一切,那天还没黑。我突然陷入无限的自省,如今我做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本来就决定要躺平的这一生,为什么突然又充满那莫名其妙的干劲了呢。可恶,该不会我的心思在一开始又被洞察了吧,这才连忙安排我在一开始就遇到了他。而我为他付出,是发自内心且毫无防备的。如今才反应过来,可却已经停不下步伐了。
毕竟一想到,他为了我,连命都不要了。而我做这些,又算些什么呢?躺在他干净的床铺上,他那清新的味道,和那时的他一模一样。分明是性格相似却又有区别的二人,可给我感觉,依旧那么熟悉。十分想念,那山谷里日日缠绵的日夜,如今,触碰他一下,都要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
可我无比清晰地知道,我若献身,或许又会给他带来危及生命的麻烦。他对这一生,仍然带有无比的期待,如此干净的一个灵魂,如果早晚要被我污染,那就让那日,来得晚一些吧。反正要忍受近在咫尺却触不可及的痛苦的人,是我。而我又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