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影重新将目光放在鱼儿身上,轻声说道:
“曾经的小汐呢,也像是最开始的鱼儿一样,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你可能不知道,现在冰冰冷冷的小汐,以前可是我们家最温暖的小棉袄呢。
那时候的她,眼眸中闪烁着好奇的光芒,对世界充满了热忱与期待。
她会在清晨的阳光下奔跑,发丝随风舞动,仿佛与大自然融为一体。她的笑声清脆悦耳,能传到很远的地方,感染着身边的每一个人……”
千叶影环顾了一下四周,最终将视线停在陈怜身上:
“小学弟很聪明,也应该能想象得到诸如我们这样的家族,从小起,就要被教导权衡利弊,每个人的心其实都冷到了骨子里,但小汐不一样,即使受到同样的教育,但她仍然愿意毫无顾忌的去拥抱任何一个人……”
陈怜没说话,而是看着像是奄奄一息般不动的鱼儿。
“她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是千叶家的族长,对于小汐将来作为族长的准备,自然而然的对她无比的苛刻,所以看到她这样愚蠢性格之后,舅舅他勃然大怒,那一天他将小汐打得半死,当着所有人的面……”
“他想以这种冷酷的方式磨灭她愚蠢的天性,告诉她作为未来的家族族长,就是要以绝对的权威去震慑所有人。
所有人噤若寒蝉,没有一个人出言反对或者说是对那个被打得半死的小女孩求情,族长的威信不容侵犯,那群人中……也包括我。
后来……浑身是伤的小汐一点点的爬着,爬到她的父亲面前,抱着他的腿,身体小小的,声音也小小的……但是她说的话所有人都听见了……”
陈怜的视线中,千叶影眼眸中有泪光在闪烁,在她说出最后一句话时,她的神情飞扬,眉眼在雀跃,鱼池里,小鱼儿轻轻吐出了一个泡泡,在水面上静悄悄的绽开,泛起了一层层的涟漪。
“她说……没有爱,就没有家……”
陈怜依旧没有说话,只是沉寂已久的心开始猛然跳动。
——(?﹏?)——
他后悔了。
后悔自己为什么会听到这样的一个故事,知道那样一个女孩原来以前是这样一个人,他甚至后悔为什么会站在这里,为什么会按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想要知道这些事情。
现在真的知道了,也真的开始渐渐涌现出了一丝丝的同情心,该死的同情心。
那么……他又该如何抉择……
“也是自那之后,家里所有人都无比疼爱小汐,很奇怪对吧,那群老家伙每一个都是历经各种勾心斗角波云诡谲的老阴比,竟然会被一个小女孩天真的话语打动……”
千叶影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失态,明明通红着眼睛很是楚楚可怜,却又飒爽的靠在玻璃上,神情说不出的惬意。
陈怜深吸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当所有人都适应了冰冷的房屋时,一旦有了微弱的烛光,感受过那微弱的温暖后,他们就会簇拥起来,围住她,再也不会愿意让她熄灭。”
千叶影点点头,歪着脑袋看向他:
“小学弟果然很聪明,就是有些地方一窍不通。”
“额……”
陈怜抽了抽嘴角。
千叶影直起身子,悠哉悠哉的走到陈怜,在陈怜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双手运爪如风,一瞬间就把他所有的伪装全部卸了下来:
“嗯,我也挺聪明的,就知道小学弟怂怂的,来到这里之前一定会把自己掩得严严实实。”
“影学姐……人多眼杂,安全为上,学弟我很脆弱的好不好……”
“啧啧啧,安心啦,我会护着你的。”
“那、那就……有劳了?”
千叶影抿嘴笑了笑:
“过来吧,接下来的事情,我们一边吃一边说。”
陈怜跟着她来到不远处的一张桌子上,才发现上面已经摆好了精致的吃食。
再抬眼看了看四周,台球桌、瑜伽垫…还有跑步机……一堆杂七杂八的东西全都坐落此处,让人分不清这里到底是干啥的。
好奇心再一次作祟:
“学姐,这里是?”
“哦,我的私人场所,平时到这玩一玩,有时开个party什么的。”
“哈?私人场所?”
千叶影随意,陈怜震惊。
“对啊,希林皇家最大的股东一直是我们千叶家,在这里有个私人场所很稀奇?”
陈怜呆滞。
陈怜沉默,
陈怜红温。
该死的有钱人,我和你们拼了!
不对,贼老天,为什么不让我穿到千叶家里去啊!!!
我也想体验一把有钱人的生活……呜呜呜……
“怎么样,羡慕吧?要不要考虑一下……”
千叶影挑眉诱惑,陈怜正义凛然:
“不要。”
“欸!?”
“城里的人心机太深,我读书少,会被玩死。”
“哪会有这么恐怖啦……”
两人坐下,陈怜并不着急大吃大喝,而是正经的问道:
“所以影学姐今天找我来究竟所为何事?”
千叶影自顾自的夹起菜吃了起来,美滋滋道:
“这儿不错,你尝尝,还有这个,强力推荐!”
“学姐……”
对面传来陈怜幽幽的声音,千叶影暗自扶额长叹:
小学弟太精明也不是一件好事。
毕竟吃了我的菜就是我的人了。
“好吧。”
千叶影放下了筷子:
“之前和你说过,小汐在小时候因为一次意外接触了到了灾厄并被感染,她的性情也因此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为了不让她堕落下去,我们费尽了很多心思,至于最后的结果你也知道,那就是封闭了她那时候的记忆与还有她的情感。
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让她忘记灾厄,并且避免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牵引到灾厄的影响,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所以你所见到的小汐,其实更像是一个为家族而存在的傀儡,这些年来,我们一直都在努力寻找解决根源的方法,也在不断追查残余灾厄的下落,但……还是一无所获。
直到……”
说到这,千叶影收起了所有用于掩饰的情绪,而是极其认真的说道:
“你的出现。”
陈怜没说话,继续等待着她的下文,看着对面少年沉着冷静的神态,千叶影并没有让他等太久,只是顿了顿,便继续说道:
“应该说是在三石海的那一次,小汐明明体内灾厄的影响已然爆发,但我将她带回来后,并没有多久,她就恢复了正常,这是以往从未有过的事情。”
“于是我重新调查了那晚附近的监控,才发现……”
千叶影开始一点点凑近陈怜,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
“小学弟,似乎真的有点特殊呢。”
陈怜沉默,现在的他,需要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该怎么走。
以千叶家族的势力,自己这点小秘密估计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挖得一干二净,与其被爆出来胁迫,还不如就此坦白,看一下学姐想怎么样。
老实说,陈怜并不太担心千叶影会对她不利,首先是完全没有必要,其次他们并没有把握。
倘若他们真的很重视千叶同学的话,就不会在还没弄清自己能力一事上就和自己翻脸。
就算退一万步来说,他也不怕。
毕竟他有着最后的底牌,也就是莉妹和艾莉丝。
陈怜不傻。
虽然不清楚自家妹妹的真实实力,但就艾莉丝和莉妹对当世所有魔法师的蔑视模样来看,这已经足以说明很多问题了好吧。
我的妹妹,很强,虽然我很讨厌吃软饭,但你们别逼我吃软饭!
不然到时候我就嘎嘎猛吃!
于是陈怜就直截了当的说道:
“我的确有可以解决千叶同学的能力,但如今还不行,得需要些时间,倘若学姐信得过我,就……”
“我自然相信学弟,也请学弟放心,千叶家族不会干扰到学弟的生活,不仅如此,我们还会尽可能的满足学弟所需,只要学弟……能救小汐!”
并没有打算给陈怜降低身价的机会,千叶影直接摆出了价码,足以表达了诚意。
陈怜却有些郁闷起来:
“学姐这么迫不及待的样子,其实怪叫人害怕的。”
千叶影笑了:
“因为我们都已经尝到了甜头,不仅是三石海那一次,还是后来小汐在学校中的表现,都足以说明学弟是真的可以做到。”
陈怜想了想,老实巴交道:
“说实在的。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好像千叶同学就已经在慢慢的恢复正常了一样……”
千叶影撑起下巴笑眯眯的看着陈怜,后者耷拉着脑袋:
没说谎啊……除了那次她差点把吊坠吞了,然后自己就感觉身体被掏空了一样,再后来……确实也没发生什么了。
“好吧,我知道了啦,学姐放心就是,我会尽力的……”
“真乖!”
千叶影欣喜万分,半个身子探过桌面,两只手捏着陈怜的脸庞,笑嘻嘻道。
学姐动作太过迅速,即使陈怜第一时间想跑也没来得及,索性就任由她玩弄自己。
然而事情总会有意外的地方,由于学姐的动作太过尴尬,再加上所穿的卫衣也比较宽松,所以她在欺负陈怜的同时也不自觉的送了几波福利。
“白,真白……”
这是陈怜内心唯一的想法,其余的一切便如同老僧入定般古井不波。
倒不是他真的有了几分道行能够坚守本心,主要是学姐她真的如那宁静的海面,平坦而开阔啊……
向来心思敏捷的千叶影一下子就发现了少年的不对劲,后知后觉低下头,再看看小学弟毫无反应的神情,顿时就怒了。
“呃啊!”
陈怜的脑门被痛击了一下:
“学姐你干嘛要打我!?”
“没什么,单纯看你不爽。”
千叶影坐回位置,理直气壮负起双手,陈怜大怒,愤然起身离开。
“等会儿。”
“学姐,一个男人下定决心要走,你留不住的!”
陈怜已然背过身,语气坚定决绝。
“哦~我这里有许多小汐洗澡的照片,小学弟有没有兴趣看看呢?”
听着身后千叶影极具魅惑力的声音拂过耳畔,陈怜脚步莫名顿住。
洗、洗澡?那不就是……没穿衣服的照片?
咳咳!
不知为何,他想起一个雨天,那时的他如同丧家之犬一般畏畏缩缩的躲在角落,大雨铺天盖地的下,悲鸣的声音完全填充在角落里的任何地方,整个世界像是被水淹没一般,难以自救。
就在这个时候,一个女孩撑着伞找到了他。
于是世界安静了下来。
在他的视线中,女孩的腿很修长,脖子也很修长,曼妙的身线如剪影般纤毫毕露,雨帘在伞边垂垂而落,一缕凉风轻轻的掠过了他湿漉的眼帘,最后萦绕在女孩的发梢,停留许久。
风也在偷偷看她么?
(此处为陈怜强行镇定心神所想。)
而后他转过身,认真的对着千叶影说道:
“学姐,偷拍别人洗澡是很失礼的行为,哪怕是看也不行。”
千叶影沉默。
千叶影咬牙切齿。
千叶影羞愧难当。
小学弟……难不成是天然?
——(?﹏?)——
陈怜最终没有吃上一口千叶影为他精心准备的佳肴,按照小学弟所说,之所以答应她的请求完全是因为千叶同学自己,所以不劳费她多余的照料。
说白了,陈怜就是不想与除了千叶汐以外的任何千叶家的人有过多的联系。
小心谨慎到了这个地步也是没谁了。
不过说实在的,小学弟很聪明,在他走之前他对她说:
“之前听过千叶同学说过你们……额只招婿,不外嫁,只有她是例外,千叶同学她不会骗人,所以仅此一点就足以说明学姐说的话并没有欺骗我,也不会让我出事的,对吧?”
千叶影摇了摇头苦笑,这时候,先前带陈怜进门的女人走到她的身前,低头恭声道:
“影大人。”
“怎么样?”
“身上的魔力波动很小,十年前那件事似乎他也没有牵涉其中,从小到大的经历也归属正常,因而……应该不是他。”
“突然丧失魔法天赋那件事调查的怎么样?”
“没有得出结果。”
“这样嘛……”
千叶影重新拾起小木枝来到鱼池旁,继续逗弄着里面的鱼:
“嗯……不管是不是,既然小汐都对他说出那样的话了……就替我告诉那群老家伙,不仅不能乱动手脚,还要给我看紧管理局的人,要是小汐的事情出现意外,老娘非劈死他们不可!”
“是。”
女子躬身一礼,就此离去。
待她离去过后,千叶影一个人来到幕墙前,望着底下繁华的城市,顶上是万里无云的天空。
蓝的像海。
她拿出一张照片,上面是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可爱小女孩,坐在公园里的秋千上,戴着灰色的帽子,手里高高举着一个样式简单的笔记本,背后的天边有茜色的云幕,明媚的笑容像是阳光一样。
女孩手里拿着的笔记本和戴着的帽子并不违和,然而千叶影却伸出手指在上面不断的摩挲,喃喃自语:
“真的不是你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