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云蕖将洛娘死去的原委简单说了一遍,并盯着宋玄止观察他的表情。
但宋玄止的表情没有太多变化,就像听一个旁人的故事一般,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原本,洛云蕖还想请他伸张一下正义,看到他的表情后,她的心里也清楚:不提是最好的,这个事只能自己日后解决。
倒是老夫人在那里遗憾的摇头,说:“是个可怜人,竟然就这么死了,无家的女人属实最后落不得一个好的结局啊。”
二夫人在旁忙说:“谁说不是呢?这也得感谢老夫人,当初我怀着锦明的时候,是您坚决主张要老爷纳我进门,不然我早被人牙子发卖了去,如今恐怕也早就和锦明坟头草都不知多高了,更别提还有什么可爱的琛儿和婳儿了,就这个恩情啊,我得记您老祖宗一辈子!”
大夫人听出了弦外之音,便说道:“若女人遵守女德,不做见不得人的事,肚子大不起来,又何来灾祸之说?别说什么为了情啊爱的,没有分寸那就是自己拿起刀子捅自己,怪别人做什么?”
老夫人见二人指桑骂槐,便出声圆场:“你们说的都在理,关键是今儿有小辈们在此,说话都需检点谨慎,你们两个都是有女儿的人,我便多说两句,爱听不爱听的全当为了孙儿辈,也为了咱们宋家,不管是当年杜氏没入门就大了肚子,还是今儿秦楼发生的悲剧,说到底,都是:男人管不住自己,女人也管不住自己,不能克己,就是灾祸的源头。宋家的儿郎要谨记缚住欲望这条苍龙,越爱一个人就越要打心底里尊重她,知分寸,守礼节,别学你们的父亲。宋家的女儿要谨记这个社会自古以来就对女人们要求多的很,既然生成了女儿身,那就遵守女德,尽量把伤害自己降到最低,爱慕男人,可以,但他若不给你尊重,不给你名分,这个爱,就是假的,坚决不要。”
大家听了都面面相觑,有羞愧的,有吃惊的,有佩服的,洛云蕖对老夫人刮目相看,没想到看起来喜欢和稀泥的慈眉善目的老人心里主意不仅多还正的很,立刻就将洛云蕖从愤懑不平拉到了反思的境界,她不由得多看了几眼面前忽然正襟危坐的老夫人来。
宋玄止已经恨不得找个地缝钻了,为了维持他的威严,硬是咳嗽了一声:“祖母训话呢,你们几个也不知道回一声?什么教养!”
几个孙儿孙女忙回道:“是,孙儿\/孙女谨记在心。”
接下来,老夫人又问宋玄止:“既然人都找到了,就不说是谁找的了,你打算让哪位夫人抚养这个小孩儿。”
宋玄止看向大夫人:“按理说来,都应该是主母抚养的,那就……”
大夫人魏氏侧了侧身子,按住了头上那朵白花:“官人,我教女无方,两个孩子被我教的你也看到了,再说我新小产不久,身子不适,恐怕无力抚养。”
宋玄止想了想有道理,就看向二夫人杜氏,用眼神询问她。
二夫人笑着说:“这孩子是个可怜的人,我呢,也是出身卑微,对她同情更甚,深能体会她的不易。我是想养来着,奈何两个男孩儿这个年龄正调皮的很,又加上婳儿,三个孩子已经够我操劳的了,再多一个,恐怕是顾不来了,只怕委屈了没娘的孩儿让人说闲话。”
老夫人押了一口茶:“这么说来是都不行了。”
宋玄止:“我看还是养在主母这里吧。”
大夫人已经投来一记白眼表示了抗议。
老夫人摇头:“你大夫人身心俱疲,你还看不出来吗?”
宋玄止头大:“她们这是不孝,找什么借口,难不成还让母亲来养?”
老夫人“嗯”了一声,说:“我来养也成。”
宋玄止急了:“那怎么能行?母亲你才刚好没多久,养孩子这种费心力的活儿哪里用得着您亲自养,您这个年纪正是含饴弄孙的时候,偶尔有个孩子陪您解闷就行了,可别累着母亲您。”
老夫人“噗嗤”笑了出来,斜睨儿子一眼:“怎么,是要我把屎把尿吗?还累着我,哼,当年你父亲在外任职,我当年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几个都好的很,如今,我虽然老了,可心劲儿不减当年,你可别小瞧了你母亲。”
宋玄止:“可是……”
洛云蕖忽然开了口:“我可以给祖母端茶倒水,也可以给祖母捶背捶腿,还可以陪祖母说话解闷儿,只要祖母给我一口饭吃,给我一个地方睡就行。”
老夫人指着洛云蕖对宋玄止说:“你瞧,这孩子多懂事,不过这脸上的疤痕是怎么一回事儿?”
洛云蕖道:“喝了不该喝的伤的,让祖母挂心了,无碍。”
比起死,能活着就很好,至于脸,她早已经置之度外了。
“小小年纪,这么不将脸放在心上,是不懂脸对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啊。”老夫人摇摇头,继而看向宋玄止:“你的活儿有了,就是帮她把脸治好,拿出你平生所学来,别让人家笑话你连自己女儿的病都治不好!”
宋玄止看了一眼洛云蕖的脸:“母亲,你真是将我当做华佗再生了。”
老夫人:“做大夫的没点底气可不行,凡事能不能做到关键在于不要给自己设限,母亲我看好你,趁她未出阁前务必治好她!”
宋玄止唯唯诺诺答应下来了:“母亲说的是,那儿子得先好好看看她的脸才是。”
老夫人将手一挥:“去吧去吧,我说了这许多话也乏了。”
宋玄止忙问大夫人:“母亲的房间可打扫出来了?”
大夫人点了点头:“原本就每日都差人打扫着嘉乐居,这会儿下人们也更是打扫的一尘不染,就等母亲去歇息呢。”
老夫人回房去了,一众人散了,花厅里就只留下洛云蕖和宋玄止两个人。
“你上前来。”宋玄止朝洛云蕖看了一眼。
洛云蕖没有上前,就在原地站着不动,这是她和陌生父亲之间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