逻娑城是高原上的明珠,当半个世界都被从汉水发源的米教徒所席卷时,只有这里稍显清净,仍旧响起着阵阵古老的梵音。
直到昆人们呼啸而来,也将米教带到了高原上。他们用他们称之为三清,黄天宗区别于黄天上帝谓之三身上帝的至高神代替了悬挂数千年的万字符号,也标志着逻娑城成为了高原上的新主人,昆人们建立的克烈汗国的都城。
唯一不变的,是逻娑城中那座象征着宁静神圣的乳白色宫殿,但此时此刻这座宫殿却并不平静。
因为一场宫廷政变正在这里爆发。
仍旧是无聊的兄弟争位,弟弟额素不满哥哥达达抢了他的位置,于是带着自己的党羽找准时机发动了叛乱,目前看来离大功告成只差最后一步了。
被人群簇拥着的额素穿过支持自己的一众高原武士们来到大殿里,他身材矮粗,络腮胡子打理的一丝不苟,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脚下踩着血泊,越过那些死去的宫廷侍卫们的尸体静静的朝前面走去。
面前不远处,他的兄长达达匍匐在王座上瑟瑟发抖,他的眼距较宽,双目呆愣且无神。不同于第二天那种天真,这个人看来是真的智力有些问题。
额素缓缓走到他的面前,带着些许的不忿和怜悯俯视着自己的这位兄长,缓缓开口道。
“很痛苦吧,哥哥?三魂缺失七魄不全,不过不要紧,很快我就送你去见三位祖师,到了那里你可以享受到永恒的快乐了!”
说着,他高高的扬起了弯刀。
下方达达的身体狠狠颤抖,自幼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口的他这会却急促的脱口而出不断的重复道。
“莫,莫伤我儿!莫伤我儿…”
闻言,额素眉头略微蹙起露出些许疑惑的神情,直到达达斗篷下那道幼小的身形缓缓显出并被其紧紧的搂在怀里时,他这才露出了然的神色。
“唉…”
看着兄长抱着那个头缠粗布,身着华丽棉衫容貌英俊神色却极其平静的小男孩的场景,额素不住的叹了声喃喃道。
“苦啊,苦也!”
说罢,他狠狠挥下弯刀,伴随着一声惨叫,温热的鲜血溅在了他衣衫的下摆,也染红了那个小男孩的脸。
眼前自己的父亲惨死当场,小男孩没有哭,或许是他觉得这时候流泪是对敌人示弱的表现,又或许是年幼的他还理解不了此刻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愣在了那里,眼眶睁大不知是因为害怕还是想将眼前的场景牢牢的印在心底。
“别怕别怕…”
耳旁传来带着血腥味的安慰,额素将一只手按在小男孩的肩头,另一只手上还提着沾满他父亲鲜血的弯刀。
“你是叫真厦吧?”
小男孩没有回答他,额素也不气恼,只是带着虚假的哀伤闭上眼缓缓点了点头,随后看着真厦道。
“好,好...叔叔这就去送你见你父亲,送你同去那个美好的乐土!”
说着,他缓缓扬起了弯刀,寒芒闪过,直到这会真厦仍旧是神色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真是极佳的心性啊...不,大概和他父亲一样都是个傻子吧!’
这样想着,额素狠狠朝真厦的脖颈挥下了刀。
下一刻,预想中刀刃划开皮肉的声音并没有响起,一道金铁相撞之声伴随着一股巨力弹开了额素的弯刀,接将其的身形推倒翻滚到了台阶之下。
“大汗!”
见状,众人纷纷发出惊呼一起围上。
额素伸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随后,他抬起头朝着王座前那道精瘦的身影看去,随后露出些许出乎预料的神色说道。
“居然是你?黎努!?你居然还活着?!”
台阶上,俯视着额素和众人的被称为黎努的满脸花白,身材精瘦穿着简易铠甲的老人明没有回复额素。
他余光朝仍旧平静无声的真厦扫了一眼。
“吓傻了吗?”
他喃喃道,随后伸手将其提起,低声叮嘱道。
“可别乱动啊孩子,不然咱们俩谁也走不了!”
说着,他挥舞着手中长枪朝着渐渐围上来的众人示威,假意作战实则片刻后身形一闪,以极快的速度朝一旁一个不起眼的小窗户扑去。
见状,额素连忙跳着脚朝他们嘶吼道。
“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其实不用他的提醒,众人见到这副场景早已快步追上但还是慢了一步。
那道绘着彩绘的窗户狭窄之极,但却刚好能够让体态精瘦的老人和瘦小的真厦通过。
伴随着窗户破裂的声音传来,身后众人的叫骂和砍杀声渐弱,听着耳旁传来身体下坠空气的呼啸声,老者紧紧的搂住真厦,嘴里不住的祈祷道。
“三祖啊…”
不知是他的祈祷真的应验了,还是单纯的运气好。
紧紧搂在一起的黎努和真厦居然刚好落在了一处茅草堆上,感受着好像要散架的身体,黎努不敢多做停留。
他带着真厦一路冲杀来到马圈旁,解开随即一匹白色为底上面有着黑色斑点的马匹的缰绳。
黎努带着真厦翻身上马,这时,额素已经带着人围杀上来。
额素看着马上的老少二人胡须立起,狰狞着脸咆哮道。
“都给我上!谁能杀死他们,赏千牛,封万户!”
众人闻言,都高喝着红着眼围杀上来。
黎努见状左右看看,随后他出乎所有人预料的骑着马朝城头上奔去。
追兵紧紧咬在后头,直到他们逃到城墙的尽头时身后的人们也已经将他们围堵的水泄不通。
“蠢货!乖乖下马受降!我还能让你们死得轻松点!”
额素看着陷入绝境的二人喝骂道,黎努没有理会他,他朝城下皑皑的白色山坡看了一眼,随后低头笑着朝真厦道。
“怕吗小孩?”
出乎预料的是这个从始至终没有任何动作和神态的孩子居然缓缓摇了摇头,黎努见状惊讶又满意的喃喃道。
“好!那就坐稳了!”
说罢,他在众人难以置信的目光中紧紧拉起缰绳策马一跃跃下了高耸的城头。随即,刺耳的呼啸声马的嘶吼声,以及似刀片般的狂风齐齐到来。
那匹马的后蹄死死搭在山坡上,似乎它也明白只有这样才有那不多的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