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衿脚步加快,没一会儿就到了沈府门口,她心里暗叫糟糕。
刚刚才让卜一带着承乾哥哥四处逛逛去了,可现在这浑身湿透的衣服该怎么换呢?
陆子衿正寻思着去成衣铺看看有没有地方能换衣服的时候,宋承乾已经让卜一驾着马车来到了跟前。
子衿妹妹去参加这宴席,与那些贵女们交往应酬,就凭她的才情和美貌,肯定很快就能在上京城声名远扬。
他想阻拦她,可他也清楚自己不能这么做,只能强压下内心的冲动,近乎疯狂地要求跟着她一起过来。
虽然跟过来却不进去也没什么实际作用,但总比什么都不做能让他心里踏实一点。
坐在马车里,他感觉时间过得极为缓慢,每分每秒都是煎熬,脑海里不停地浮现出那些贵女们被她惊艳,然后想要把她介绍给自己家中兄长或者弟弟的场景。
就在他心烦意乱、焦躁不安的时候,突然从门帘的缝隙中看到了子衿妹妹。
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地站在沈府门口。
就在那一瞬间,他的心像是欢呼雀跃起来。
这才进去不到一盏茶的工夫呢,她就出来了,而且是如此狼狈地出来,看样子这次的宴会进行得并不顺利。
他又喜又忧地让卜一将马车驶过去。
陆子衿见卜一驾车过来,赶忙欢喜地提起裙摆上了马车,果然,承乾哥哥还在里面呢。
“君尧哥哥,你怎么还在这儿,没去四处逛逛呀?”
他心里正七上八下的,哪有什么心思去闲逛。
宋承乾看着浑身湿透的陆子衿,眉头紧紧皱起,询问之后得知车内备有男装,便让卜一赶紧把马车赶到旁边刚才路过的巷口。
他动作迅速地从车厢内出来,跳下马车,站在离马车几步远的地方。
车厢内,抹云帮着陆子衿脱下湿衣服,还好她带了备用的月事袋在身上。
这边正紧锣密鼓地换衣服,那边南宫珣从湖里上岸后,不顾沈云廷在后面的呼喊,一路飞奔出了沈府。
他看着空荡荡的门口,以为陆子衿已经走了,转身正要回去,却看到那晚见过的宋承乾站在前方不远处的巷口,卜一在他身旁。
南宫珣眼睛一亮,快步走上前去。
宋承乾伸出胳膊拦住了欲往前的南宫珣。
南宫珣看到他那冰冷的眼神,又听到马车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明白陆子衿正在换衣服,便立刻停在了宋承乾面前。
南宫珣是本能地追了出来,追上来才发现是这种情况,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尴尬。
“陆子衿怎么样了?”
宋承乾眼神冷峻,面无表情地回答:“无碍。”
他就是那晚被羽墨阻拦的男子。
宋承乾微微低下头,靠近南宫珣耳边,声音低沉地说:“离她远点儿。”
南宫珣从他那冷峻的模样中感受到一种矜贵之气,正在思索他到底是什么人的时候,就听到了这句话。
南宫珣不甘示弱,嘴角扯出一抹玩味的笑,眼神里带着挑衅:“你是她的什么人?有什么资格说这话?”
宋承乾眯了眯眼睛,刚要开口。
陆子衿掀开了车帘,说道:“君尧哥哥,我好了,上来吧。”
说完,看到站在宋承乾跟前的南宫珣,陆子衿惊讶地问道:“南宫珣?你怎么在这儿?”
南宫珣瞬间收起之前的戾气,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
宋承乾走到马车前,伸手摸了摸陆子衿的额头,又握住她的手。
温柔地说道:“幸好没发烧,我们赶紧回去,喝点姜汤。”
陆子衿对宋承乾突然如此亲密的举动感到有些诧异,在现代的时候,承乾哥哥在她生病时确实也会这么做。
可是在这里,一直严守礼数的承乾哥哥,从不会做这样容易惹人闲话的举动。
不过对陆子衿来说,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听了宋承乾的话,她对南宫珣说:“那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进了车厢。
宋承乾在她进入车厢后,朝南宫珣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然后也上了车。
南宫珣望着远去的马车,自嘲起来,这两天自己就像着了魔一样,喜欢陆子衿?他觉得自己并没有,最多也就是有些好奇,再加上她救过自己的命,心存感激罢了。
他扯了扯贴在身上湿漉漉的衣服,也得回去换衣服了。
今日酒醒后,想到这次回京还没见云廷,于是便到沈府来找他散散心。
没想到竟碰到了陆子衿,她今天没有梳道姑发髻,而是梳了个坠马髻,比平时更多了几分温婉恬静。
南宫珣驱散脑海中的一些思绪,走到马前,解开拴在拴马石上的缰绳,轻轻踮脚,身形轻盈地一跃而起,稳稳地落在马背上,然后打马回将军府。
马车里,宋承乾仔细打量着陆子衿的脸色,见她一切正常,嘴角微微上扬,看来那个公子对她来说,只是个无关紧要的人。
“你怎么浑身湿透了?”
“哎,别提了,遇到个疯婆子……”
陆子衿把沈凝雨如何为难她,她又怎么报复回去的事情,像倒豆子一样,一股脑儿地全告诉了宋承乾。
宋承乾听完后,眼中满是笑意,心里彻底踏实了,那些贵女不仅不会把陆子衿介绍给家里兄弟,甚至还会阻止他们与她有瓜葛呢。
陆子衿让卜一直接驾车回凌烟阁,今天闹了这么一出,也不知道沈府会不会到府上找麻烦,还是先走为妙。
陆子衿没想到自己的小心思恰好避开了一场风波,不过不是沈府找上门来,而是苏家的来信。
午膳过后没多久,苏家在京城的管家上门送来广陵那边东家的信,并亲手交到陆尚书手上。
信中的内容果然是顺坡下驴,取消了婚约,言辞恳切地表示遗憾。
另外还郑重承诺陆苏两家的交情依旧,不会因为两家儿女亲事不成而产生嫌隙。
陆尚书心里跟明镜似的,两家的资源如今已经不对等了,昔日再亲密的盟友也会分道扬镳。
现在他还在任职期间,苏家家主亲自写信,情真意切,等他致仕后,恐怕就人走茶凉了。
相较于陆尚书的镇定,尚书夫人却觉得天都要塌了。
虽然两家并没有明确订立婚约,但她心里一直认定女儿会嫁到苏家做当家主母,所以在女儿两岁的时候就把她送到广陵的祖宅,让她学习广陵的乡音,在广陵的水土中长大。
突然婚约没了并不是尚书夫人最崩溃的,更让她抓狂的是,她现在对京城各府适龄公子的情况一无所知,根本不知道哪家能结亲,哪家不合适,现在陆子衿都已经及笄了,她上哪儿去给她找人家呢?
因为陆尚书是纯臣,又没有儿子需要为其铺路,所以刚开始的时候她还参加京城内的各种宴会,后来就不愿意去了。
她也是广陵人,实在吃不习惯京城这边的北方饮食,更不愿意在宴会上和那些贵夫人虚情假意地应酬,说些场面话。
参加一场宴会比打理府里的杂事还累。
陆尚书看了看几近崩溃,想要把陆子衿叫回来动用家法的夫人,说道:“不用急,这一年你先慢慢了解,她的亲事一年之后再说。”
尚书夫人听到这话,打了个激灵,问道:“老爷是不是已有安排了?”
陆尚书点了点头。
尚书夫人拿着手帕,在胸口来回摩挲着,嗔怪道:“老爷也不早点说,迟早要被你们父女俩给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