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世彦被湍急的河水裹挟走。
汹涌的江面上有一艘快艇破浪而来,下游不远处已经布置好了一张网,把杨世彦接住后收网,把他拽上了船。
“你真的会游泳吗?”船上一人摘掉帽子,蹲下身看杨世彦的情况
“我只是说淹不死……”杨世彦睁开眼看了一眼来人是谁后,不住咳嗽,吐着呛进肚子的水。
“要不是我早到了一点,你就要被淹死了。”卢少爷:“都说了西陵江段凶险,不会水还敢跳,你是真的不要命了。”
“之前没下过水。”杨世彦轻咳两声,缓了过来,轻声开口:“只是觉得没死在阴谋刀剑下,而是被淹死有些说不过去。”
卢少爷并没有没接话,如今这个笑话并不好笑。
“你是曾先生的朋友?”杨世彦开口问:“你爹知道吗?”
这位卢文誉卢少爷他们前些时日还在东北见过,浙沪军阀的大公子,如今却成了曾先生的盟友,简直不可思议。
“不然呢?要不谁会冒这个风险来救你?”卢文誉把杨世彦扶进船舱,嘴上也不客气:“我爹?别和我提他,他做的那点事我都不耻。”
杨世彦乖乖闭嘴,他觉得有些头晕支撑不住,刀刃上应该是淬了毒。
“别动,刀上有毒。”卢文誉摁住杨世彦背上的伤口想要拔刀。
“嗯。”杨世彦轻轻应了一声,两根手指夹住飞刀一使劲就拔了出来:“帮帮忙,我还不想死。”
“你是真不怕疼。”卢文誉被他吓了一跳。
“我是怕时间长了真把我毒死了。”杨世彦扯开一角衣服摁在伤口上止血,随后开始闭目养神。
“你不会死。”傅晚晴走进来。
“学会偷听了。”杨世彦轻笑道。
“什么也没听到,没意思。”傅晚晴把药箱放到一旁的柜子上,蹲下身给杨世彦包扎伤口。
杨世彦缓缓起身,把湿透的衣服换掉。
看到杨世彦身上深深浅浅的伤口,卢文誉不禁有些疑惑,明明是个到哪都能闪光的人,怎么会承受如此惨绝人寰的虐待?
外面的雨小了些,厚重的云层有几丝赤红的光洒下。
“英国巡警是看着我跳江的,就看会不会有人较真,非得死要见尸?”杨世彦走到窗口,轻声问。
“不会,没人敢下水捞尸。”卢文誉把船开到风平浪静的地方。
“拦水呢?”
“沪江上无数伙计都是靠水吃水,拦水就是拦了财路,是犯大忌讳的。”卢文誉让快艇在江上随波逐流,缓缓靠岸。
晚霞在水天交接处铺开绚丽的画卷,这份美丽稍纵即逝。
三人一同上岸。
“想怎么出境?把你们包装成货物送出去?”卢文誉开了句玩笑,随后认真道:“坐我的专列走,我亲自陪你们走一趟广州。”
“多谢。”傅晚晴替杨世彦撑伞,二人先行上了车。
车门关上,卢文誉隔着窗户看着杨世彦和傅晚晴的身影,露出了些意味深长的神情,最终却没说什么,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
到了广东。
杨世彦和傅晚晴通过卢文誉的关系,租住在二沙岛的独栋别墅中。
傅晚晴第一次来广东,如同飘零的叶终于找到了归宿,每个革命党人来到这里就像回家了一样。
“我们什么时候去拜访一下谭先生?”傅晚晴站在窗边,眺望外面,风景娟秀,岁月静好。
“明早吧。”杨世彦轻声道。
终于要见到这位谭先生了,裴先生仙逝后,谭先生与其余三位先生共掌党内事务,谭先生的某些野心开始萌芽。
杨世彦知道,在这个初次北伐取得胜利,革命党政府即将正式成立之际,谭先生绝对容不下他。
第二日一早。
傅晚晴一身黑丝绒绣金凤的无袖旗袍,显得娇媚动人。
二人乘车到了东莎路,谭先生的办公室就在东莎路的大楼中,这里也成了如今革命党的政治中心。
查验过通行证,汽车缓缓驶入东莎路,在办公厅门口二人下了车。
“这里是政府办公厅,二位止步。”
还没等傅晚晴开口,身后一辆低调的黑色小轿车驶来。
车门缓缓打开,昭示着车内人的小心谨慎,谭先生低头从后座走下车,办公厅门口的军士立刻向他行礼。
“二位,久仰大名。”谭先生礼貌问候,儒雅随和,风度翩翩。
“二位要进去?”不等傅晚晴开口,谭先生接上了前言,很好的把谈话的主动权握在自己手里。
“是。”傅晚晴微微抬起头直视谭先生,这位她曾经的上线。
谭先生依旧是几月前的样子,浓眉大眼,温文尔雅,一笑间令人如沐春风很有好感,可越是了解他的行事为人,越知道他的心狠手辣冷酷无情。
“傅小姐可以,但杨世彦你不行。”谭先生一双眼眸如古井一般毫无波澜,吞噬一切,深沉的可怕。
“为什么?”傅晚晴抢先问。
“党内没有你的档案。”谭先生双手拄着文明杖,笑意温和的等着杨世彦主动向他服软。
的确,“风筝”从来不是同志,只是一把好用的刀,刀尖所向,无往不利,谭先生曾经的话言犹在耳。
但杨世彦为了革命党做过多少牺牲,如何能被这一句轻飘飘的话抹杀。
“谭先生说得对,是我冒失了。”杨世彦顺从的点了点头,松开挽着傅晚晴的手,对她轻声说:“你去吧。”
傅晚晴冲他摇了摇头。
“去看看,回家说给我听。”杨世彦俯身在傅晚晴耳边说:“总不能咱们两个都做瞎子聋子吧。”
傅晚晴点点头,冲转身上车的杨世彦挥了挥手。
“傅小姐请。”谭先生绅士的冲傅晚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傅晚晴不客气的走进大门,她见识过谭先生伪善背后如毒蛇般的狠毒,如今只觉得这些表面功夫虚伪可笑。
来到谭先生的办公室,门口已经候着许多来汇报工作的属下,谭先生挥挥手让他们都下去。
二人走进办公室,在沙发上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