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若置身于白堤之上,放眼望去,但见远处的湖面烟波浩渺,水天相接之处,已然分不清哪里是湖水,哪里是天空。
此情此景,想起了上次雪后游断桥登宝石山之后,作的一首诗——
飞雪断桥南北清,云山银镜柳枝惊。亭台塔影冰心远,兹此携风湖上鸣。
一艘艘造型精美的游船悠然地飘荡在这浩渺的湖面上,它们或快或慢地穿梭着,船头劈开层层波浪,船尾留下一道道白色的水痕,仿佛是在这巨大的画布上随意挥洒出的优美线条。此时此刻,陶醉于此情此景,真是别有一番如梦如幻。
从长桥公园的亭里,吹来了陶师儿与王宣教的一声声风吟,伴着梁山伯与祝英台幻化的彩蝶翩飞,仰俯那烟云萦绕,还有那花草雾连天,湖波亭外山。也只是黯然陶醉一番心情了,在怨怼的心灵深处,只怪长桥浪得虚名。
等到了雷锋塔与净慈寺,又想起了蔡琴磁性声音里传来的《南屏晚钟》,还有白娘子绽放灿烂如朝霞般的笑脸。
水漫镇江的金山,还不如说是潮涌钱塘?这种异思,确实彰显不出“情怨”的法力高强,这也是陈寅恪先生在《柳如是别传》与《再生缘》之中的民族之精神、自由之思想的真情写照吧?
行至苏堤,苏轼这位学富五车、风流倜傥、温文典雅的大文豪,栩栩如生的雕像挼须欢迎着游客的光临。近千年的光阴,他的嗓音越来越圆润与铿锵劲道——
苏轼词一曲,诗吟天下知!
苏堤旁,花港观鱼亭楼叠翠、乔林清幽,牡丹亭、魏庐、蒋庄等小桥流水、风情别致,但远逊于苏堤春哓的翠柳摇曳、惊鸿颦影。
“苏家小女旧知名,扬柳风前别有情”。
“若解多情寻小小,绿扬深处是苏家”。
白居易怎么也没想到,苏轼在西泠桥西,建起了绿杨风柳的苏堤。防护了西湖灾涝,亦让西湖美景锦上添花。这也许是一种道法自然的轮回吧?
苏堤春晓过,曲院风荷来。碧叶无穷俏,莲花净艳华。如此潋滟的湖光山色北岸边,此时有一位精忠报国的民族英雄雕像,他正慈眉善目地凝视着过往的崇拜者。每年在夏秋之季,波漾荷叶中,映日别样红。风飘柳荫蔽,浮香漾芳葱。
北山之脚,跨虹之处,临堤眺俯,雪锋塔与湖心岛轻漾湖波之中,孤山岛如一块漂在西湖上巨大的翡翠,镶嵌衔系在西泠桥头。湖光山色,尽收眼底。
渺渺南山,想起了一个痴心的人,至死还等着,葬在路边,想看着心中的他叶落归根之时,回乡必经之路。这一生一世为其候守。她就是近代中国第一位女农学家、安微大学任教的曹诚英!
她要等的人,便是胡适。一个“新文化中旧道德的楷模、旧伦理中新思想的师表”。1923年曹诚英23岁,长发披肩、风华正茂。从北京大学任教的胡适赶到西湖畔,租住在烟霞洞。那个相依相伴的夏天,让曹诚英侯守一生、至死不谕。此情青史留佳言,惟叹至死不相见!
虽说荣辱与金钱无联、视金钱如粪土,沉浮与职称无碍、觑名利如浮云,但情感与家国共存。曹诚英的情,可待成追忆,清风慨万千。
西湖题曹诚英——
世浊嫣明情浊价,与随风雨逆随舟。侬身纵有牵肠苦,何奈深痴百梦休。
西泠桥头苏小小、孤山荫下冯小青、巾帼英雄慕秋瑾、半俗半僧苏曼殊、梅妻鹤子林如靖、一代英雄武二郎,西泠桥头,带给人的尽是九转回肠、潸然泪下。
郎骑青骢马,舟泛佳处寻。不论是平湖秋月,还是断桥残雪,在孤山之巅的四照亭内坐着,清风徐徐,宝石流霞尽在眼前……
虽是湖光馥郁、深情缱绻、倾诉衷情、难舍难分,也免不了一丝怨怼绵绵。
西湖天下景!
相见时欢,别离情牵。这就是西湖惊鸿一瞥间?
西湖之畔,昔日那亭亭玉立、娇艳欲滴的莲枝如今已凋零殆尽。曾经翠绿鲜嫩的莲叶也渐渐枯黄,仅余下一些残破不堪的叶片,无力地漂浮于波光粼粼的水面之上,随着微风轻轻荡漾着。远远望去,仿佛是一幅凄凉而又落寞的画卷。
抬眼望去,远处的群山依旧青葱如黛,但在这如烟似雾的细雨笼罩之下,显得愈发朦胧迷离起来。山峦起伏,蜿蜒连绵,宛如一条沉睡中的巨龙。山上的树木郁郁葱葱,被雨水洗刷得格外清新亮丽。然而,那迷蒙的雨幕却像是一层薄纱,将这片美景悄然遮掩,让人难以看清其真实面目。
此时的湖面,烟雨弥漫,一片苍茫。雨滴纷纷扬扬地洒落下来,激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湖水在风雨的吹拂下,泛起层层波浪,拍打着岸边的礁石和堤岸,发出清脆悦耳的声响。那声音时而轻柔舒缓,如同低吟浅唱;时而激昂澎湃,好似万马咆哮。整个西湖沉浸在这如梦如幻的氛围之中,宛如仙境一般令人陶醉。
夜晚在旅舍,我俩订了一间便宜仅有上下床的多人房间,只听程华梦语——
“那个举止娴静雅妤,谈笑温存的刘秀,你去哪儿了呢?”
刹那间恍惚如梦一般的隐隐心痛。我虽固守壁垒,心事不与程华一样倾诉出来,岂不是一样的复制品?与你交流,谁不同样有着伤感的过往与经历?不平、悲愤、怨愤有何作用?
情虽伤人,但能启智。人生山一程,水一程,风雨都趟过了。往事如烟尘不是么?又何必在乎再远一程?
我一边品茶,一边用手机播放着程华喜欢听的《新白娘子传奇》片尾曲,寻着心思逗程华笑起来。
同时也祝福着程华,随缘吧,一切的努力终究皆会有结果,愿你今后创造出生命中的“神话”与“传说”。
经过这一场酣畅淋漓的雨水洗礼之后,我暗自思忖着,想必程华也会如同那被操控的木偶一般,身上的束缚尽数消散,内心深处积聚已久的悲愤之情得以宣泄而出。他将会彻底摆脱萦绕心头的阴霾,重新找回曾经那个阳光自信、意气风发的自己。
世上没有什么茶,能品出生活的苦,喜怒哀乐完全靠自己去承载。蓦然回首,一生已至中年,自己的傲骨,只不过是生活中对欲望的追求。所产生梦的神话,随着岁月的烟消云散。平淡的日子,才是幸福的根。
然而,程华这个过程或许并不会一蹴而就,即便如此,最晚也应该能赶得上江南那靥颜如花般娇艳的桃花绽放的时节吧。届时,春风拂面,落英缤纷,整个江南都将沉浸在一片如梦似幻的美景之中。而程华本人,亦或将在这片花海中迎来新生,开启人生新的篇章。
那个夜晚,我又填写了一首词《声声慢 、揖家乡》——
欢颜春节,把酒湖亭,茫茫夜色恂恂。故乡谣笛凄婉,落露无痕。茫茫天涯驰骋,任飘零、风雨循身。岂甚那、别愁伤离恨,直面乾坤。往事不堪回首,任流水、随风倾诉红尘。畔上寥寥侬语,隐隐昏昏。轻轻几声傻笑,揖平生、痴守惇魂。至今后,诺言惟俦汝,与叶归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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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梅花,其除了疏肝解郁,开胃生津,化痰润肺之功效。并执元、亨、利、贞之德。梅开五瓣,又有快乐、幸运、长寿、平安、和平之五福。赏梅也发展成了一种特定文化,即色、香、形、韵、时,并且贵疏不贵繁,贵合不贵开,贵瘦不贵肥,贵老不贵新。文人墨客们吟咏书画梅花,总离不开四个字——横、斜、疏、瘦。
咏梅的诗,首当林逋的《山园小梅》,千古绝唱,无人能及——
众芳摇落独暄妍,占尽风情向小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 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断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须檀板共金樽。
然而林逋的诗是个人情愫,而王安石的诗,充满了家国情怀——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对待梅花,品赏吟画、寻培羡咏皆是梅之魂,然苏东坡爱梅,那是其精、气、神。
苏东坡因“乌台诗案”贬至黄州,公元一零八零年正月二十,苏轼过关山进入黄州地界,吟写了《梅花二首》——
1春来幽谷水潺潺,的皪梅花草棘间。 一夜东风吹石裂,半随飞雪度关山。
2何人把酒慰深幽,开自无聊落更愁。幸有清溪三百曲,不辞相送到黄州。
第一首诗写景,景中有情。第二首诗写情,情中有景。“一夜东风吹石裂,半随飞雪度关山”。就是诗人此行复杂心情与真情写照。此时的苏轼,站在江淮岭上,品赏着风雪之后的皪的梅花,想起了自己的坎坷的仕途与家国情怀,眺望着荆楚大地,令牌石沟那条清溪,如同一块巨大的玉石中的一道隙缝。回首俯望着淮南村落,感慨万千。
“开自无聊落更愁。”落者,陨落、寂寞、流落也。所有的情绪,都从这一个“落”字生发出来。无论命运怎样安排,这些生命力极强的梅花,给苏轼的印象是十分深刻的,于一年后的同一天,即元丰四年的正月二十,其从黄州再访陈季常的路上,又想起了春风岭上的梅花——
十日春寒不出门,不知江柳已摇村。稍闻决决流冰谷,尽放青青没烧痕。数亩荒园留我住,半瓶浊酒待君温。去年今日关山路,细雨梅花正断魂。
其意境的思绪是可以想见的。踏上了汉潢古道,脑海中就浮现出那些关山飞雪寒风中、草棘间的梅花。进入歧亭重访陈季常,道旁又见梅花,诗人又吟道——
蕙死兰枯菊亦摧,返魂香入岭头梅。数枝残绿风吹尽,一点芳心雀啅开。 野店初尝竹叶酒,江云欲落豆稭灰。行当更向钗头见,病起乌云正作堆。
春风岭上的梅花,已经成为诗人心中精神的烙痕!
十四年后的1094年,经历了宦海沉浮的苏轼,松风亭又见梅花——
春风岭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断魂。岂知流落复相见,蛮风蜒雨愁黄昏。长条半落荔支浦,卧树独秀桄榔园。岂惟幽光留夜色,直恐冷艳排冬温。松风亭下荆棘里,两株玉蕊明朝暾。海南仙云娇堕砌,月下缟衣来叩门。酒醒梦觉起绕树,妙意犹在终无言。先生独饮勿叹息,幸有落月窥清樽。
春风岭上的梅花,在苏轼心中,引领成为魂魄、精神、信仰,永远伴随着诗人的人生旅程。无论是遭谗遇讥,还是贬谪流离,成为诗人无悔无畏、家国天下的人生境界。
春风岭这个地名,也由于诗人的反复吟唱而名满天下。
而春风岭的地名方位争论,根据历史及地理特征,笔者认为,苏轼应在光州段取道于此——过准河——净居寺——赛山寨——黄土关(马庄处)——山水关(熊河)——木陵关——歧亭——黄州。
(备注——黄土关,我有专篇文章《探寻黄土关》论述)
明朝以前,光州与黄州皆属淮南道,而木陵关上南岭的东界岭,又属光州与黄州界山,界山北为观音崖,界山南下举水之溪源又是令牌石沟,历史均有据可查,而苏轼的《梅花》二首、为“光山度岭作”,笔下的淮南村,是符合历史地理逻辑的。而木陵关上南岭的老界岭(江淮岭)南北气候差异明显,通过地理与历史考证,春风岭正是老界岭(古道之上山岭)现在木陵关上的老界岭的别称。
苏门四学士之一的张耒,寻访到了这个老师念念不忘的地方,写了两首千古绝唱的诗篇——
1竟陵南风稻新绿,梦泽悠悠伤远目。春风岭上望齐安,太昊城边揽秋菊。
2 东归已过春风岭,度尽千山路渐平。人事水泡能几日,流光驹隙却堪惊。居人落落多新屋,行店依依认旧程。世事饱谙身已老,区区来往笑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