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怎么说,这一仗终归是打赢了。”
马璘舒了口气,又吩咐姚令言和孟睥:“吐蕃人的尸体先别管,先收殓阵亡将士的遗体,连同负伤的弟兄尽快送往张掖,不,送祁连城,祁连城更近,而且孙世安的郎中营现在就在祁连城内,至于打扫战场的事就交给回纥人吧。”
打扫战场这种美差一般不会交给仆从军。
主要还是安西军真的已经累到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弹。
还有就是马璘也已经发现,这伙吐蕃军没什么大油水。
这伙吐蕃军明显是从沙州轻装过来的,随军只携带了少量干粮,牛羊一只都没有,马匹的数量也不多,财赀什么的更是想都别想。
唯一能值点钱的,估计也就是甲胄了。
吐蕃桂勇在逃跑之前肯定会扔掉甲胄。
所以河谷里应该能捡到三四千具甲胄。
这点油水,就当是给回纥人的酬劳吧。
毕竟回纥骑兵在之前的前哨战中出了不少力。
然而马璘话音才刚落,王臣却摇头说:“老叔,不行。”
马璘便啪的一拍额头,有些惭愧的说:“瞧我这记性,竟然把大斗拔堡给忘了,秀实还有右虞候军还在大斗拔堡与吐蕃赞普死战,我们得尽快赶过去增援。”
“哦,对。”姚令言如梦方醒,连忙说,“节帅,末将这便召集各军。”
孟睥也道:“对,救兵如救火,弟兄们再困再累,也必须得尽快赶往大斗拔谷。”
“不。”王臣却再次摇了摇头,又对马璘几人说,“老叔,我先带着郑乙的炮队和回纥骑兵赶过去,你们就不用急着赶过去,左厢还有右厢四军还是留在这里抓紧时间休息,等明天天亮之后再赶往大斗拔谷也是不迟。”
“也好。”马璘略一思忖就答应了下来。
正所谓磨刀不误砍柴功,左右厢四军现在赶去也帮不上什么忙,反而还会误事。
顿了顿,马璘又叮嘱道:“贤侄,你率领炮队以及回纥骑兵赶到大斗拔谷之后,先别急着发起进攻,只需留在谷外加以震慑。”
“喏!”王臣叉手应了个喏又翻身上马。
郑乙只一声令下,炮队就迅速完成集结。
这时候,骆驼炮的优势就充分体现出来。
把炮架在骆驼上,只要牵着骆驼就能走,速度不会比马慢多少。
而如果将炮架在炮车上,各种扫尾工作就不会少,而且用骡马牵引着炮车行军,速度肯定也要比骆驼慢得多,一天撑死了走五十里。
遇到雨雪天气道路泥泞,一天不到二十里都有可能。
但是骆驼不一样,骆驼驼着三四百斤的重物还能一天走百多里。
如果不知体恤的往死里赶,让骆驼一天走两百里也不是做不到。
王臣这次就要求郑乙不用管骆驼的死活,能跑多快,就跑多快。
就算炮队的骆驼全跑死了,也不过区区一百头骆驼,跟大斗拔堡中的右虞候军的一千安西军将士相比根本就不值一提,救兵如救火,必须得快!
……
大斗拔堡这边暂时休战了。
原因么,就是四卫戍部东卫茹本扎西多吉意外战死,使得赤松德赞直接就暂停了对大斗拔谷的进攻,先举行哀悼仪式。
赤松德赞的本意是没错的。
就是想借助扎西多吉的哀悼仪式来激励四卫戍部及通颊部落的士气及斗志,然后等明天天亮后大发神威拿下大斗拔堡。
当然了,赤松德赞也不会让大斗拔堡的安西军消停。
入夜后,赤松德赞就让南卫、西卫及北卫不断派出小股部队佯攻大斗拔堡,这么做一是为了消耗安西军的擂石以及箭矢,二是不让安西军休息。
……
段秀实对此自然是心知肚明,可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四个团轮流守夜,每团一个时辰。
至于第五团,段秀实依然按兵不动,哪怕其余四个团已经伤亡过半且疲惫不堪,段秀实也依然不为所动,他永远都不会忘记怛罗斯之战的教训。
只不过很遗憾的是,世事从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到了第二天的中午,段秀实就不得不把第五团投入战斗。
原因很简单,其余四个团死伤大半,只剩下不到三百人,也就一个团的兵力了。
所以段秀实只能将一团到四团的残兵合编为一个团,再跟第五团交替守卫城垣。
晌午过后,吐蕃军的攻势依然凶猛,而且投入兵力更多,之前每次进攻只有一个五百人队,可是现在,来的都是一个个千人队。
看着密密麻麻几乎爬满了山坡以及城墙缺口的吐蕃奴从,段秀实神情变得凝重。
从目前的情形来看,大斗拔堡最多还能坚持到今天傍晚,天黑之后就必定失守。
吐蕃军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右虞候军根本就得不到充分的休息,还有大斗拔堡中也没有守城的器械,狼牙拍、夜叉擂、塞门刀车这些器械不用说,甚至连石擂、泥擂都是临时搜集,石擂是收集的岩石,泥擂是从大斗拔堡内撬下的夯土块,到现在为止,大斗拔堡内残余的夯土墙已经全部拆尽。
段伯伦显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劝道:“阿爷,右虞候军只怕是很难坚持到天黑了,趁现在咱们还能凑齐一个团,赶紧突……”
话没说完,后半句就再也说不出来。
因为段伯伦的嘴巴已经被韦晤捂住。
“你是想说赶紧突围?”段秀实目光冷下来。
“没有,伯伦说的是突击。”韦晤帮着否认道,“突围是绝无可能的,还能动的一个团突围了,那些负伤的弟兄怎么办?”
“你应该感谢有个好姐夫。”段秀实冷冷说完,松开了横刀的刀把。
段秀实的目光扫过身边的一众将校,接着说道:“都给本虞候听着,节帅给咱们右虞候军的军令是像钉子一般钉死在大斗拔堡,纵然战至最后一卒也誓死不退!再有敢言突围或撤退者……”
正说话间,堡外忽然间响起号角声。
随即一个哨卒从女墙探出头来高喊:“段都虞候,吐蕃狗又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