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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弘昼唤那鸳鸯进来后,伸着懒腰吩咐道:“身上不舒坦,又觉着无趣得紧…… 嗯…… 你寻几个宫女或是使唤人,去昨儿在顾恩殿里承欢的各房姑娘、小主那儿走一遭,让各房将昨儿做的诗都誊写好了汇总送来,回头得空了本王再瞧瞧……”

鸳鸯笑着应了声 “是”,而后又款款说道:“昨儿主子…… 去院子里头走动的时候,众姑娘着实都在,一时也不敢随意散去,是淑小主说主子既然有兴致,可能要瞧那些诗词,已经拉着各房将昨儿的稿子都誊好了,只是主子没问,奴儿不敢多嘴。也不知是淑小主带走了,还是留在书房里头了,我这就差人去问问淑小主便是了。”

弘昼听闻此言,先是一愣,随即会心一笑,心里暗忖这宝钗果然是个知冷知热、聪慧细致的人儿,在这诗文雅事上更是格外贴心,凡事总能想到自己前头,着实让人心里畅快。一时之间,他也想不出还有什么别的要吩咐的,又伸展了两下胳膊,只觉得浑身阵阵发酸、发懒,又困乏又疲倦,心里明白,定是之前只顾着纵情声色,到底经了些风吹雨打,怕是着了风寒了,便又说道:“既如此,今儿身上不得劲儿,你去准备些热香汤来,回头伺候着本王沐浴……”

那鸳鸯本就是个心思玲珑的姑娘,可到底还是个闺阁里未经人事的处子,做了弘昼的 “贴身奴儿” 后,虽知道失身于弘昼是早晚的事儿,可这会儿却辨不清弘昼这 “伺候着沐浴” 的话,到底是不是意味着要自己侍奉的意思呢。她顿时小脸涨得通红,连脚步都有些不稳了,刚要勉强回个 “是” 字,好在她在贾府这些年也练就了几分机灵劲儿,很快就有了主意,半是试探半是温柔地低头敛容,怯生生地轻声说道:“是…… 天越发凉了,主子既然身上不舒服,用香汤暖暖身子倒是挺好的。只是这枕霞居里头没有大汤池…… 还请主子示下,是否要移步去蘅芜苑、紫菱洲或是顾恩殿那儿呀,那边有汤池,沐浴时也好舒展身子…… 或者依着奴儿的想法,回了凤妃一声,缀锦楼库房里还收着内务府送来的一个西域进贡的天竺徘木的龙镶浴盆呢,那浴盆宽敞又暖和,是难得的内贡之物,就是有些大了些。要么差太监们搬了来这儿,要么主子移步过去,都是挺方便的……”

弘昼本就是常在脂粉堆里打滚的人,一听这话,就明白她心里羞怯惶恐,拿这话来遮掩呢,心里暗笑,便说道:“你这丫头,本王这会儿在云丫头这儿呢,你提什么蘅芜苑、紫菱洲、缀锦楼的,这不是赶着本王去别处嘛,那让你云小主的脸面往哪儿搁呀……”

那正躲在被子里害羞的湘云听了这话,先是忍不住 “噗嗤” 一笑,可又想到刚才弘昼还嗔怪自己伺候得不好呢,赶忙细声细气地辩解道:“主子说哪里话,自然是主子觉得舒服才是最要紧的……”

弘昼摆摆手,不让她再多说谦辞了,心里斟酌了片刻,才笑道:“罢了罢了,既然凤丫头那儿有这么个好东西,你便去取了…… 就还搁在顾恩殿后头吧…… 云丫头也乏了,那浴盆我是知道的,确实是难得的好物,热水放进去,一个时辰都不会凉,不用加香料,自有那徘木的清香呢。凡事都得有个度,这等稀罕物件不好随意安置,放在凤丫头那儿,自然是留在正殿供本王使用才妥当……”

鸳鸯笑着应了下来,福了福身子,便退出去了。那被窝里的湘云心思活络,只是听闻弘昼似乎身上不太舒服,刚才又被弘昼嫌弃了几句,这会儿见弘昼要去顾恩殿沐浴,一时间竟有些拿不准自己该怎么搭话了。她想着,若是主动提出要跟去侍奉,这本该是作为禁脔用心争宠的礼数,可又怎知弘昼只是秋凉受了风寒,单纯去泡汤暖身休息的呢,自己才刚被训了只知道那些云雨之事,要是这会儿伺候得再不得体,那岂不是更加自取其辱了?她心里这般想着,便一时静默无语了。

正想着呢,却感觉身边一阵凉风袭来,原来是弘昼自己倦倦地从绣床上缓缓坐了起来,掀开锦被,伸手将一旁乌木碧玺衣架上的黄缎小衣扯过来披上,又抄起一双棉布靸鞋,准备下地了。

枕边还在暖被中的湘云见这情形,心里寻思着,不管怎样,自己都应当伺候弘昼更衣洗漱呀,只是自己之前早就把嫣红奶兜和棉纱内裤都褪去了,这会儿在这暖香的被窝里,可是赤裸裸、白净净的少女胴体,一丝不挂呢。她虽说早已失身于弘昼了,可到底还是个害羞腼腆的性子,羞于这般展露自己的身子,只是按礼数来说,又应当如此,便只得也微微起身,红着脸,忍着羞耻,轻声说道:“主子要起了,让云儿来伺候……” 说着,也不敢再遮遮掩掩、矜持扭捏了,一咬牙,也将那棉被掀开了,顿时,一具少女娇躯就这么展露了出来。

她出于羞耻的本能,想去床边拿今晨褪下的那细腻的缎子肚兜,遮挡一下胸前和下腹的羞处,刚伸手去拎那肚兜红绒颈带,却仿佛突然想起自己如今的处境,也不知道主人允不允许自己遮羞呀,便偷偷瞧了一眼弘昼,见弘昼只是笑眯眯地看着自己,神态倒是挺柔和的,心里一时又是一酸,又是一暖,鼓起勇气把肚兜扯过来遮住了羞处,见弘昼依旧笑眯眯地瞧着自己,她虽年纪尚小,可性子着实豁达,便秉持着自己的性情,不慌不忙地开始穿衣。

她先将那肚兜上摆的红绒颈带套在头上,再慢慢往下扯,让这件亵衣算是 “挂” 在了自己雪白细腻的脖子上,接着伸出十指,轻轻整理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发丝,又把那细细的绒带理了理,顿时,那一面精巧玲珑的大红布料就遮挡住了自己的胸乳,只是那玉峰随着呼吸起伏,在肚兜下若隐若现,更添了几分韵味。肚兜的下摆自小腹处微微延展,她心里明白,这会儿弘昼正在 “看着” 自己呢,便只能软软地靠着床沿站着,如此一来,那肚兜便只能遮到小腹肚脐的位置了。

湘云见弘昼没什么吩咐,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便接着穿衣,她将两条雪白粉嫩的臂膀弯曲到后腰处,去寻那两根后扎的缎绳,好不容易找到了那缎带,绕着纤细的手指微微用力一扎,绑了个蝴蝶结,那肚兜的下摆便也紧紧地贴肉束缚在了小腹上,胸前更是被自然地勾勒出一道浅浅的沟痕。

湘云这会儿除了两腮泛着淡淡的红晕,遮住了胸乳和小腹后,两条粉白的大腿也透着别样的色泽。她虽说年纪小,可心性聪慧,隐约猜到弘昼是在看着自己穿衣服时别样的姿态,心里寻思着自己如今的身份,应当好好尽到照顾主子的本分才是。想到这儿,她又从枕下拿出自己那片软红小裤,从玉足开始穿起,缓缓划过小腿、膝盖,一直到大腿根处,贴合着臀部,护住了私密部位。

湘云穿上了肚兜和内裤,遮住了关键部位,虽说刚才是当着弘昼的面穿着贴身衣物,可也算换了种方式让弘昼看了一番自己。如今衣衫蔽体,她心里找回了些底气。她虽说已经伺候弘昼好些日子了,可就在弘昼静静地瞧着自己穿贴身衣物时,也不知是此情此景有些特别,还是少女天生的羞涩心理,她心里竟有些恐慌,仿佛生怕弘昼突然有什么别的要求。好不容易穿好了衣衫,她又扯过衣架上那裤管宽松的小裤套上,那小裤裁剪得妥帖,大腿处略显紧绷,更显身材曲线,小腿处松松散着裤管,不到脚踝,透着一种别样的感觉。接着,她又披上一件半透红纱睡衣,这下把身上重要地方都遮住了,只是那小裤和红纱透着独特的闺房韵味。她便下了地,要去替弘昼穿鞋穿衣。她本就性情直爽豁达,虽说刚才经历让她觉得羞耻,可也不喜欢闷声不响,便鼓起勇气笑着说道:“主子…… 怎么就这么瞧着云儿穿衣裳呀……”

弘昼被她这话逗得哈哈一笑,一边由着她服侍自己穿衣起身,一边拿床边的凤竹盐茶漱了漱口,湘云赶忙捧来一个小盂接着,弘昼吐了口中的盐茶,含含糊糊地笑道:“瞧女孩子…… 各有各的韵味嘛…… 难道本王就只知道看你们脱衣服呀?就不能看看你们穿衣服的样子了?看着你穿衣裳,慢慢品味你身上这诸多妙处…… 也是别有一番趣味呢……”

湘云听了主人这般话语,心里既觉得害羞,可又隐隐有几分高兴,想着自己的样子能让主人这般留意看,刚才的那份惶恐便也释怀了几分,便憨笑着啐了一口。她知道弘昼这会儿是真要起身了,便又接着侍候弘昼穿上大衣衫,扶着弘昼在自己的小绒凳上对着镜子坐下,取了个琉璃梳来,替弘昼梳头扎辫子,一边梳,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弘昼笑着闲聊。

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玉钏儿那带着童声稚气的回话声,说是依照鸳鸯姐姐的吩咐去寻了,已经找到了昨日宝钗等誊写的诗稿。弘昼便命取进来瞧瞧,看了几眼后,似乎又想起了什么,咳嗽了两声,对着玉钏儿吩咐道:“这会子才想起来,昨儿宝丫头其实没作诗呢,倒让她给躲过去了,还有潇湘馆里的林丫头,嗯…… 回头你差宫女去吩咐一声,要是她们有兴致,闲了的时候补上,这样也算是这园子里的一桩雅事了,就叫它‘秋雨苑’吧。”

玉钏儿笑着应了,便退下去了。又过了一会儿,鸳鸯从缀锦楼回来了,进来回话道:“回了凤妃了,已经差人去把那浴盆架到顾恩殿了,只是那物件着实挺大挺沉的,四个太监扛着去的呢。凤妃吩咐说要架在密室暖阁里,用檀香熏过之后才好用,还得一会儿才能准备妥当呢。请主子示下,是这会子就在枕霞居烧汤沐浴呢,还是等会儿那浴盆备好了,再去顾恩殿……” 弘昼应了声 “知道了”,却没再多说别的,鸳鸯见湘云正在房里服侍着,也不敢久留,便要告辞出去。可弘昼却摆手示意她先别急着走,接着吩咐道:“别忙走……” 说着,回头似笑非笑地瞧了湘云一眼,懒懒地伸展了一下臂膀,又对鸳鸯说道:“这会儿还不能洗浴,身子又不舒服,就出去走走,散散步吧,你们四个往后都要贴身陪着…… 云儿就不必跟去了,你早上伺候本王也累了,又没用早点,就先歇着吧……”

鸳鸯赶忙应了声 “是”,湘云听了,便跪下来辞送,弘昼笑着摸了摸她的头,蹲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早上伺候了半天,你要是觉得乏了,就自己歇着…… 或者唤园子里别的女孩子来陪着你,也随你心意……” 这话让湘云耳根子一红,差点就要出声反驳。弘昼见状哈哈大笑,起身出了房门,那鸳鸯、蕊官、金钏儿、玉钏儿便赶忙跟了上去。那些太监宫女们见王爷有这四个丫鬟跟着伺候,便也不再跟着了。

弘昼其实也没什么特别要紧的事儿,就是身上觉得倦懒,这会儿不免暗自后悔,怪自己平日里没好好保养身子。那金钏儿早就取了猩红大氅来,给弘昼披上,弘昼只是笑笑,还轻轻拍了拍金钏儿的脸蛋,这才从枕霞居里走了出去。他沿着溪流,从沁芳源那儿蜿蜒而上,心里没个准主意要去哪儿,就是随意走着,不过见昨儿下了一夜秋雨,今儿倒是个晴好天气,雨水润泽过的芭蕉,被风吹拂着的海棠,看着都挺有意趣的,他瞧着这秋日美景,身上那酸软的感觉似乎也好了些。就这样穿林绕树,走过步道,跨过行廊,一路欣赏着园子里的景致,慢慢走到了东边门上,只见门上那几个太监宫女瞧见弘昼来了,吓得赶忙跪下来迎接。弘昼本来心里就有些心绪不宁,这会儿更是胡思乱想起来,心里有了个念头,便吩咐道:“都别声张,左右这会儿也无聊,去备一乘暖缎子行车来,本王要出门走走……”

那门上的掌事太监听了,却是一愣,这 “暖缎子行车” 呀,其实是当时富贵人家常用的一种代步套车,一般是用两匹走骡拉着一辆四轮大车,车前有个小木架靠椅,是安置赶车车夫的地方,后面拖着车厢,车厢上面罩着花顶,四周挂着两层帷幔,比起轿子来说,倒是宽敞又方便些。可弘昼的身份特殊呀,自然和寻常人家不一样了。他用的是两匹西山红棕骏马,车身虽说为了避人耳目,不用明黄装饰,可也是雕金镂玉的,富贵非凡。车架内里其实是个小暖阁,长一丈二,宽七尺,按理说,就算坐四五个人也坐得下,不过里面却只设有一对面对面摆放的暖绒太师座椅,宽敞又透亮,那座椅的靠背还能放下来,主座上的人可以半躺着休息,四周都是隔断小抽屉,里面放着些宫点、香料、瓜果、器皿之类的东西,真可谓是尽显富贵陈设,满是皇家的气派与风流。只是历来按这车的使用规矩,只有弘昼自己能坐,赶车的得是门下侍卫,那些随身的太监们都是随车步行或者骑马跟着的。车内虽然宽敞,可也就只有对坐的两个位置,最多就是让一个陪侍的丫鬟坐在对面,或者弘昼坐在主座上,搂着个丫鬟亲昵一番,除此之外,可没有四五个人挤进去的道理呀。这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呢,王府的丫鬟跟着弘昼出行倒是常有的事儿,可这大观园里的丫鬟奴儿们,说到底都是弘昼的近身之人,虽说偶尔也有出去采买东西之类的情况,可还真没有这么大大方方、成群结队出园子的礼数呢。如今弘昼要带着这四个奴儿一起出门,明显是有让她们陪着出去的意思,这可让那太监一时犯了难,站在那儿直发愣。

那金钏儿和鸳鸯都是心思玲珑的姑娘,一路跟着过来,心里也明白弘昼不过是倦极无聊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两人便交换了个眼色,鸳鸯便走上前,笑着说道:“主子要出门呀?奴儿们身份卑贱,跟着出去怕是多有不便呢,要不唤其他宫女们跟着?若是主子您非要让我们同行,或许可以再整一辆小套车跟着?”

弘昼听了这话,倒好像之前没考虑到这些,也是一愣,随即笑道:“你们几个都是没个正经名分的小丫鬟,既然做了本王的贴身奴儿,往后自然是要日夜随身伺候着的,哪有谁会管你们这些闲事呀,既然车里不好挤……” 他本就是个随性的性子,说到这儿,又看了看这四个女孩子,接着又说道:“那就让门上再安排四个太监,赶一辆小车…… 嗯…… 鸳鸯你随本王坐大车里,你们三个就坐后面那辆车跟着便是了……”

这四个女孩子听了这话,心里各有感触,有的脸微微一红,有的暗自庆幸,不过都赶忙应了下来。那掌事太监听了吩咐,便去套车了。蕊官瞧着太监过来扶弘昼上车,灵机一动,赶忙上前俯下身去,趴在车门旁,柔声道:“主子就踩着奴儿上去吧……”

她这声音娇柔得很,身子柔弱地蜷着,背部微微弓着,臀部的曲线显得别样妩媚,一副温顺听从的模样。弘昼瞧着她这般姿态,心里一动,也不多说什么,便踩着蕊官的身子上了车,一屁股坐了下来。那边鸳鸯也赶忙上车,只是有些局促,斜着身子,略显尴尬地在对面客座上坐了。紧接着,就听到一阵环铃声响,想来是剩下的蕊官、金钏儿、玉钏儿三女也在后面那辆车上安置好了。弘昼这才吩咐道:“去…… 王府吧……” 赶车的太监忙应了一声,吆喝着赶着暖缎子行车便出发了。

车刚要动,弘昼看向眼前的鸳鸯,只见她正值妙龄,一头青丝盘绕成一对小丫鬟发髻,模样俏丽,双眸明亮,嘴唇似粉色美玉,上身穿着一件青色散花小袄,搭配着一件粗镂空披肩,那披肩是网格状绒线织就,贴合在肩膀处,显得柔美又俏皮,还在胸前打了个蝴蝶结,更添几分韵味。弘昼看着看着,正想着事儿,车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弘昼不禁一愣

继续

弘昼不禁一愣,赶忙伸手扯开车窗边的帷幔,探出头去问道:“什么事?”

车外的太监忙躬身赔着笑脸答道:“回王爷,是戏班子进园子了……” 弘昼听了,眉头一皱,道:“戏班子?” 车外那太监听出弘昼声音里透着不悦,心里越发小心了,赶忙说道:“是呀,王爷,是寿熙班的戏班子进园子来伺候了,往日也来过的,想来是情妃见王爷进了园子,怕王爷闷得慌,所以唤他们进来伺候的……” 弘昼听了这话,眉心更是紧紧锁了起来,他冷哼了一声,放下帷幔,也不再多说什么,赶车的太监见状,呼喝一声,赶着暖缎子行车继续上路了。

鸳鸯本就年纪小,又是个未经太多世事的姑娘,见弘昼让她在车内伺候,心里正有些忐忑不安呢,既担心自己哪里做得不好,又想着要好好尽到伺候主子的职责,这会儿心里就像有只小鹿在乱撞,“怦怦” 直跳,脑子里思绪纷繁。不过她到底是在园子里历练过,很是会察言观色,这会儿察觉到车内气氛似乎不太对劲,弘昼好像心里有不满,便赶忙收起那些杂乱的心思,陪着小心,柔声问道:“主子…… 主子……”

弘昼这会儿确实在思忖着什么,听到她的呼唤,歪着头 “嗯?” 了一声。

鸳鸯赶忙换上一副温柔的笑颜,说道:“主子…… 主子今儿不是身子不舒服嘛,依着奴儿看呀,回头办完事回园子了,您还是赶紧歇着吧…… 这戏班子进来也是闹腾得很,主子您要是想听个曲儿,让蕊官妹妹或是滴翠亭里的芳官、龄官她们来伺候着也是挺好的,您可得早早歇着才好呀……”

弘昼听她这般机灵,竟能猜出自己的心思,在这些丫鬟面前,他也没什么好掩饰的,便啐了一口,说道:“哼…… 真是‘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你们在园子里伺候着,最要紧的就是安分守己,这戏班子进来伺候,那本就是本王给的恩典,本王今儿也没说要听戏呀,情妃平日里看着也挺听话乖巧的,怎么这会儿就敢自作主张唤他们来了……”

鸳鸯听了这话,心里寻思着弘昼这话里有责怪可卿的意思,心里越发紧张起来。她一向和凤姐走得近,自己能成为这 “贴身奴儿”,也多亏了凤姐的帮衬,她也知道凤姐和可卿向来不和,可这会儿她哪敢惹事呀,只是想着怎么也得替可卿分辨两句,便说道:“是…… 主子的话,我们自然是要用心体会,时刻记着安分守己,用心伺候主子才是最重要的…… 只是情姐姐她呀,怕也是怕主子您闷了无趣,总归是一番好意……”

弘昼听她这么拐弯抹角地说话,只是淡淡一笑,却不肯就这个话题再多说了,只是调笑道:“什么闷了无趣…… 要说她们在园子里觉得闷了无趣,那本就是要好好伺候本王的,哪有什么有趣无趣的说法。要是说本王无趣,那也是她们伺候得不够周全,本王才会觉得无趣呢。” 他 “哼” 了一声,似乎又改了主意,伸手撩开窗帘,对外头说道:“不去王府了…… 去大内…… 本王要去见个人……” 车外的人赶忙应了一声,赶着车折转了方向。

车继续前行,鸳鸯等丫鬟虽心中好奇弘昼要去大内见谁,但也不敢多问,只是乖乖坐着。一路上,弘昼也不再言语,似在沉思着什么,车内的氛围略显沉闷。

过了一会儿,暖缎子行车过了兰呡桥,驶入内城东门,转过漏斗胡同,沿着天街来到了温寿门,一路上那些哨岗兵丁见是太监赶车,又是和亲王的车驾,哪敢过来多问一句呀,连盘问都没有,直接就放行了。

过了温寿门,就算是进了大内了,按规矩,再宽敞的路也不能坐车了,那门上的大内太监和侍卫这才过来请安。赶车的太监撩起车帘,弘昼便下了车,鸳鸯在车里整理了一下衣衫,也跟着下了车,后面那辆小车上的蕊官、金钏儿、玉钏儿也都一一下车跟了过来。

那门上的太监头儿只是个七品的宫总管供奉,虽说见王爷带了四个面生的女孩子,可连问都不敢多问一句,甚至连抬头仔细打量一下都觉得不妥当,只是满脸谄媚地笑着,在前头引路。弘昼抬脚迈步,走进了皇城那高高的围墙之内,众人便亦步亦趋地向西六宫走去。

那身后的鸳鸯、蕊官、金钏儿、玉钏儿虽说也是在贾府那样的名门世家伺候过的丫鬟,可又何曾真正见过这威严庄重的天子内城呀,只觉得这儿真是龙威赫赫,气象万千,仿佛处处都透着皇家的威严与神秘,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皇家的规制尽显无遗。这会儿再看那荣国府往日的奢华,所谓的钟鼎世家,雕梁画栋,金玉堆砌,还有那大观园,号称世外名园,桃红柳绿,山水如画,和眼前这大内一比,可真是显得微不足道了。

四个丫鬟大气都不敢出,屏着气息,只顾小心翼翼地跟着往前走,一路上眼睛都不敢往旁边瞟一下,头也不敢稍稍抬起一点。走着走着,已经到了内务府旁的景阳门了,那引路的太监正要转向左边,往弘昼平日里在大内歇息办事的紫恒殿走去,却不想弘昼说道:“不去紫恒殿…… 嗯…… 带我去冷宫瞧瞧……” 那引路太监听了,顿时一愣,按理说,弘昼身为掌内三府的亲王,这大内的东西两宫确实都在他的管辖范围之内,可这只是法理上这么一说罢了。这紫禁城向来是有它自己的规矩和体统的呀,所谓的冷宫,其实是在西头钟萃宫后头恒思阁后面的一个小院子,自从顺治年间废妃瓜尔佳氏被贬斥后关押在这儿,后来就循着这个例子,渐渐冷落了下来,所以才叫做 “冷宫”。这地方虽说住的都是些罪余的嫔妃,可到底是宫闱深处,没有皇帝或者皇后的旨意,弘昼本是不该前往的。只是这会儿雍正身子不好,又一直没封皇后,六宫无主,而弘昼如今正是炙手可热、手握大权的掌事亲王,既然他开了口,自己一个小小的七品供奉太监,哪敢去沾染这是非呀,便赶忙低下头,一声不吭地转过山墙,朝着西边走去了。

倒是身后的鸳鸯和金钏儿听了这话,身子都不由自主地一颤,她们虽说只是使唤下人,平日里也不过问贾府的那些事儿,可又怎么会不知道贾府大小姐元春,本是贤妃,后来又被贬的事儿呢,本来只是陪着弘昼随意走走,没想到这会儿竟然来到了这宫规森严的地方,难道今儿竟然是要去见元春不成?

一行人越走越远,那玉钏儿年纪小,胆子也小,见两侧的粉墙越来越高,树木看着越发阴森,一路上连打躬作揖的宫人太监都越来越少了,心里渐渐害怕起来。没一会儿,就到了一扇黑红油漆的小院落门前,那门上连个牌匾都没有,只有两个侍卫正懒洋洋地在一旁的小木椅上坐着,瞧见弘昼等人来了,赶忙起身收拾了一下,上前请安。为首的那个侍卫倒是挺有眼力见儿的,笑着打千儿,连头都不敢抬,嘴里说道:“王爷吉祥。奴才给王爷请安……” 弘昼也不多说什么,笑着虚抬抬手,便抬脚走了进去,四个女孩子赶忙跟着进了小院。

原来那院子里四四方方的,两边也各有几间厢房,只是这会儿看不到什么人影,正厅里慌慌张张地跑出来一个小太监,“扑通” 一声就跪下来迎接,弘昼只是摆摆手,便径直往里走去。那正厅说是正厅,其实看着挺破败的,就胡乱摆着一方八仙桌,一左一右放着两只半旧的太师椅,桌上还堆着一壶残酒,撒着一堆花生,想来是这看守太监午后无聊,在这儿喝酒打发时间呢。弘昼撩起衣襟,随意地在那椅子上坐了下来,这时候,门口已经是一阵慌乱,一溜小跑地进来一个首领太监,还有一个紫衣官员,弘昼一看,原来是自己的门人詹事府冯紫英。原来这冯紫英虽是外官,可管着詹事府,这看守冷宫的差事其实也和他有些关联,只要有太监侍卫跟着,他进大内办差也是分内之事。只是弘昼身份尊贵,是皇子王爷,进这大内深宫本就有诸多不便,弘昼原本还想着把这儿的看管太监好好训斥一番,恩威并施,让他们别多嘴多舌的,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了自己门下的奴才冯紫英,倒也方便了许多,便笑道:“紫英,可真是巧啊,你在这儿办差呢?”

那冯紫英赶忙满脸堆笑,行了个全礼,跪下来,叩了个头,笑着回话道:“奴才真是运气好呀,王爷平日里那么忙,奴才几次想去王府给您请安都没见着,今儿可算是有福气能见到主子了。本来是外头马尔康大人吩咐了,说是万岁爷身子不太舒服,这六宫里得清理一下,那些有主子娘娘们自然是福气高贵,可还有些太监宫女,怕他们冲撞了什么,所以都要把生辰八字报到白云观去占算一下,各宫都已经交内务府去办了,只是这冷宫里几个罪余的人,奴才想着也得来问问才好。没想到今儿居然能有这福气见到主子,许久没给主子请安了,我这个门下奴才心里可一直不安生呢……”

弘昼听他说得这般顺溜,也是一笑,说道:“你这猴崽子,还真是会顺着杆子往上爬……” 他顿了一下,左右看了看,鸳鸯等四女按礼数本是不适合见冯紫英这等外男的,见主人使了个眼色,忙福了福身子,说道:“王爷和大人说话,奴儿等就在外头伺候着便是了……” 说着,便都背过身子,退出门外去了。

那个首领太监见状,脸上挂着皮笑肉不笑的表情,也跟着四女出来了,转身把房门掩上,又回过身来,对着四女一脸谄媚地笑道:“几位姑娘,奴才姓佟,是这儿的首领太监……”

鸳鸯等人往日也见过太监进贾府时那威风凛凛的样子,见他这会儿如此恭敬,心里明白他是以为自己等人是弘昼王府的侍女呢,便赶忙也恭恭敬敬地施礼道:“佟公公好……”

那太监忙不迭地还礼,又笑着说道:“几位姑娘,瞧着你们是头一回来这地方呀,只是这儿规矩多,可不能带着姑娘们四处走动,何况王爷和冯大人在里头说话呢,说不定一会儿还有什么吩咐,依着奴才的意思,我让小太监们搬几个凳子来,姑娘们就在这儿坐着歇着,王爷要是喊一声,你们也能听到,我再让小太监取些茶水来,给姑娘们解解渴,可好呀?”

鸳鸯听他这话挺奇怪的,心里想着自己几人又何曾想过要 “四处走动” 呀,这地方哪怕是王府的侍女,那也是没这规矩的呀,刚要回答,回头却瞧见金钏儿正一脸责怪地冲着玉钏儿皱眉头呢,略一琢磨,便明白肯定是玉钏儿年纪小,不懂事,又多少知道些贾府内外的情况,刚才怕是往内院张望了,被这太监瞧见了,便赶忙笑着说道:“公公客气了……”

那太监见这四个王府的侍女没提出什么过分的要求,心里松了口气,赶忙唤小太监搬凳子、端茶水、取毛巾,一通忙活。四女也是客气了一番,这才坐下候着。那太监似乎也不想再多攀谈了,张罗了一阵子,便跑到院子外头去随便站着了。

四女见他走了,也不敢多说话,更不敢偷听屋子里弘昼和冯紫英的谈话,只是静静地坐着。那金钏儿坐着也没心思喝茶,偷偷抬头,看向西面那连着的几间破烂厢房,只见那儿积满了污垢,窗门脏兮兮的,灰扑扑的,连阳光都透不进去,虽说不知道里面是不是住着那些废妃们,可一时之间,她心里思绪万千,想着昨日还风光无限,受着天子宠爱的元春,如今可能就在这不见天日、半死半活的地方囚禁着,又想着园子里那些姑娘们,虽说要尽心伺候着弘昼,可好歹还能衣食无忧,依旧住在大观园那山清水秀、楼阁错落的地方,一时间,竟有些分不清哪边是屈辱,哪边是荣耀,也辨不出何处是孽缘,何处是善缘了,心里满是感慨,整个人都有些恍惚起来。

就在这时,屋内弘昼和冯紫英的交谈声隐隐传来,只是话语并不清晰,四女也不敢刻意去听,只是依旧静静地候着,等待着弘昼接下来的吩咐,而这大内冷宫的氛围,越发显得压抑沉闷,仿佛将她们心头都笼上了一层阴霾,让人有些喘不过气来。她们也只能在这规矩森严的地方,守着自己的本分,默默等待着未知的后续,不知接下来又会面临怎样的情形,是就此离开,还是会有别的安排,一切都只能看弘昼的意思了。

时间仿佛在这沉闷的氛围中变得缓慢起来,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人觉得煎熬,四个丫鬟相互之间偶尔交换一个眼神,那眼神中也满是无奈与忐忑,可谁也不敢有多余的举动,只能继续耐心等待着,期盼着这压抑的时刻能早点过去,又或者盼着弘昼能尽快给出一个明确的指示,好让她们知道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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