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春如行尸走肉一般回了屋。他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脑子里混沌一片,可心里的痛楚却清晰得很。
像刀子在一下又一下地割一般。
柏寻骗了他。
上一世也是这样吗?
明知道爷爷在做什么,为何会失踪。他在他面前装作什么都不知道,若无其事地与他朝夕相对。
自己在他眼里算什么呢?
被哄的团团转的有趣的傻子?
还是必须要牢牢抓在手心里,用来控制爷爷帮柏家作恶的棋子?”
怪不得,明明说了不喜欢他,还要对他这么好。
原来那感情……可能连同情和愧疚都不是。
若是与柏寻成婚之前,就出来找盛四爷就好了。
这样,他就不会对柏寻……
南春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了下来。
他狠狠地咬住自己的手腕,直到嘴里泛着血腥味。
程管事见盛玉安一个人在凉亭里喝闷酒,便去厨房整了两个下酒菜端了过来。
“怎么了?跟南春没说好?”
盛玉安摇了摇头,自嘲般地笑了笑,说道:“没想到有一天,我也要昧着良心说话。李鸣鹤传来的消息是……柏二少爷带着大队人马来辛川岭找南老爷子。
可我刚刚告诉南春的是,柏二少爷骗了他。他没去洋城,而是去了辛川岭找仙宫,他压根儿不顾他爷爷和他的死活。你说说,我是不是太坏了?”
程管事听罢给自己倒了杯酒,喝了一口:“他的确骗了南春,没去洋城转道去了辛川岭,这是事实。说是找南老爷子,实际上也确实是在找仙宫。最重要的是他们本就不合适,你这么做也没错。”
“哈哈,听你这么说,我心里舒坦多了。柏家人心机颇深,他们只会利用人,利用不了或者没有价值了,就会要了他的命。
你知道吗?我现在无比期盼柏二少爷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无比期盼歹竹出不了好笋。无比期盼他们之间没有情意。”盛玉安苦笑着说道。
程管事闻言哈哈大笑道:“你呀,你呀!还是心太软了。这事儿该让老石去干才是,他心硬。”
“嗯,以后还是让他干吧。我可不想下地狱的时候,多一条拆散有情人的罪过。”
第二天快到晌午,南春还没从房间出来。
程管事端着饭菜来到他门前。
“南春,起来吃饭吧。”
没过多久,门打开了。
南春两只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有些局促地站在门边。
“唉,你这孩子,再不开心也要吃饭啊。”程管事说着进了屋,把饭菜摆到了桌上。
“多谢。”南春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的手腕怎么了?”
南春慌忙把手背在身后,陈管事见状叹了口气说道:“我去拿药箱,你坐下好好吃饭。”
待陈管事回来,南春还坐在那儿发着呆。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一定要爱惜,不能随意伤害。”程管事边给他包扎说道。
南春的目光闪了闪,哑着嗓子说道:“对不起。”
陈管事笑着说道:“行了,快吃饭吧。今儿这个排骨可新鲜了,三爷生前最喜欢吃我做的红烧排骨。”
南春拿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盛三爷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觉得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陈管事笑意盈盈地看着他。
南春沉默了片刻,说道:“听人说,他是个喜欢游山玩水,游戏人间的……”
“浪荡子?”程管事笑着说道。
“倒也没有那么难听。我看了他的家书,说实话,起初不明白他在做什么,只觉得跟着他看到了我这一生可能都看不到的景色。觉得他是个肆意奔放,自由又勇敢的人。
可是,我无法理解,他为了这些,离开家人,把自己陷于危险之中。让云锦独自一人,等着遥遥无期的归期。”南春拧着眉头说道。
“现在呢?你能理解他吗?”
南春摇了摇头,轻声说道:“他有机会回家一趟的,可他没有回去……从此再也没有回去。他说他见到了仙宫已无憾,可他把遗憾留在了人间。云锦……她多悲哀啊!”
程管事轻叹了口气:“你是不是很喜欢那个柏二少爷?”
南春微微一怔,垂着眼睛,小声辩解道:“我……我没有。”
“我其实挺意外的,你们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一路人。听到你嫁给他为男妻的消息,我们都以为你是被逼无奈才同意的。
当时南老爷子进了辛川岭,又被柏松的人紧紧地盯着。我们的人根本没法靠近,也就没有把这个消息告诉他。
后来我们的人传回来消息说柏二少爷对你和你阿娘都很好,而且没有限制你们的自由,你们很安全,我们这才放下心来。”
“柏寻……他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他的确对我和阿娘都很好。对不起,我……我现在还是做不到恨他,我成为不了像忠良那样的人。”南春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
程管事心疼地摸了摸他的头,说道:“你不用去成为谁。三爷也不是从一开始就是忠良,他也恋家,他也有舍不得的人,他也有割舍不掉的思念。
即便是后来成为了忠良,他也并没有割舍掉这些啊。不然他就不会写下那么多封家书了。不是吗?”
南春流着泪,心中倍感煎熬。
这边柏寻为了在南春到达之前赶回洋城,风雨无阻,马不停蹄,日夜兼程。
出了辛川岭,进了秦川城。
“二少爷,在城里休息一晚再走吧。”阿福见柏寻双眼通红,满脸疲惫,劝说道。
“马上就换车了,在车上休息就行了。”
阿福太了解自家主子的脾气了,他叹了口气说道:“那我去买些吃食和日用。”
“嗯,快去快回!”
柏寻心中焦灼,他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
南春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若是为了纳妾的事,他可以带着南春在洋城生活,以后不再回老宅。
可若是因为他爷爷失踪的事……
柏寻嘴里泛着苦涩,心中惴惴不安。
他有些后悔离开南春了。
人不在他身边,一切都不可控,这种感觉让他不安到发疯。
“二少爷。”开车的是柏玉峰手底下的人,名字叫许飞。
柏寻上了车,揉了揉刺痛的额角,说道:“速度要快,路上我跟你轮换开。”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