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雪兰面色一沉,把车停在巷子口,手指紧紧扣着方向盘。
指节因用力而发白,压抑着心中的怒火:“你这话,什么意思?”
沈子菱低声说:
“如果我知道祁永朝在蓄意接近你,我一定会出面阻止,毕竟我拿你当朋友,当成崇拜敬重的学姐,我了解祁永朝,认为他这样的人,配不上你。从我的立场看,祁永朝这人心思太深,对你可能是利用。
当然了,这只是我的立场。但我知道时,你们已经在一起。你也是个成年人了,懂得分辨是非。我私心,也是想利用港城这件事,让你明白祁永朝的为人。
通过这件事,你应该可以感觉到。他和你不是一类人,他是一个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和你不同。你生来就长在阳光里,体面且衣食丰足。他跟我,是在潮湿里长大的。”
程雪兰消化了一下她的话,觉得有些可笑:
“你是多爱我,才觉得祁永朝这样的男生,配不上我?他和你同在阴湿环境成长,秦教授就能娶你,我不能和他处对象?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吗?”
“我们成长环境类似,所以我了解他。但这不代表,我们是一种人。我虽没什么多余的良善心,但我会恪守底线,不会去踩踏灰色的线。
那个线太诱人了,我很明确知道,我这样从小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人,不可能一直坚守着底线。所以,雪兰,你能明白我想表达的意思是吗?”
程雪兰点头:“我明白,我也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对祁永朝,还是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他的出生,他没得选。他生在那样的底层,却能突破重重障碍,走到今天这一步,甚至拿到顾眉那种人的资源,这本身就很不容易。”
沈子菱的神态骤然放松下来:“我明白了。你是欣赏他野草一样的坚韧,可怜他,想要拯救他。”
“差不多吧。”
沈子菱反问:“可如果,你拯救不了怎么办?”
“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总要试试。我们搞科研的,知道风险和投入成本就轻言放弃的话,那永远不可能做出什么成果。
他是我挑选的人,也足够优秀,我也很不容易才心动。人无完人,如果他愿意为了我,离开那个灰色的边界,不是很好吗?”
沈子菱对她伸出手:“你这是在赌博。那就,祝你好运。”
“好。”程雪兰握住她的手,笑着说:“我为我之前的不理智道歉,我希望,无论将来我们私交如何,我们还都是能坚守本心,把生活和工作分开。”
“好。”
说完,沈子菱下车回家。
程雪兰把车开去停车场,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一路上程雪兰都非常沉默,只有窗外呼啸而过的风声打破心里的压抑。
接下来的一个月,实验室里的气氛变得异常凝重。
沈子菱和程雪兰之间仿佛竖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两人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几乎不再多说一句话。
一个月后。
沈子菱刚刚走出实验室,被程雪兰叫住:“子菱。”
“嗯,在呢,怎么了?”
程雪兰说:“祁永朝回来了。”
沈子菱没有说话。
程雪兰又说:“关于你给我说的那些话,我记着呢。还是谢谢你,愿意和我说那么多。不过我还是觉得,人的主观意识,会给一些人带去成见。
如你所言,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他是什么样的人,对我如何,我都需要自己去感受。所以——”
沈子菱依旧沉默,只是望着她,目光真挚。
她是很认真在听。
程雪兰笑了笑,才说:“我还是那句话,我是搞科研的,有职业病。我更希望自己去研究,迎难而上,而不是听风是雨,知难而退。所以,我想自己去感受,听听他怎么说。
他从底层走到京市,一步步过来,并不容易。所以,我愿意给他一个解释的机会。我们毕竟是情侣,我希望,和他谈谈。”
“好。”
事已至此,沈子菱不再劝,只是提醒说:“我们不仅是邻居,是朋友,也是同学。不论你和祁永朝结果如何,我都希望,我们永远保持着互相信任的关系。我希望,你有需要的,可以尽管来找我。可以吗?”
程雪兰这才上前抱了一下沈子菱,笑着说:“谢谢你,子菱。”
“应该的。”
*
祁永朝不知通过何种手段,成功摆脱了港城警方的限制,回到了京市。
祁永朝一回来,立刻联系程雪兰,想和她见一面,并且解释。
他们约了在程雪兰校外的房子见面。
程雪兰返回住所上楼时,楼道里的白色感应灯亮起来。
胡子拉碴,穿着单薄衬衣的祁永朝就站在楼梯间。
男人目光深邃而颓靡,看见程雪兰,黑眸亮起来。
那种见到光的急切感,像一条迷失在外数月的小狗,终于找回家,看到了返家的女主人。
看着这样的祁永朝,程雪兰有些心疼。
祁永朝下意识地向前迈了一步,张开手想要抱她。
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脚步顿住,有些局促地把双手收起来:“抱歉,我这样,没资格抱你,别把霉运带给你。”
程雪兰静静地看着他,往日里熟悉的面庞此刻透着疲惫与沧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酸涩,但想起沈子菱的话,又强行稳住了情绪。
“进去说吧。”她淡淡地开口,语气里听不出太多情绪,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走进屋内,祁永朝站在客厅中央,有些手足无措。
程雪兰在沙发上坐下,抬眸看向他:“你说要解释,那就说吧,我在听。”
祁永朝深吸一口气,走到程雪兰跟前,单膝跪地。
他仰望着坐在沙发上的程雪兰,喉咙滚了一下,才说:“雪兰,抱歉。”
程雪兰反问:“你抱歉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