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明帝走出清漪堂,兰嫔一行人也跟着出来了。
明帝淡淡道,“朕今日看你好了不少。”
是了,兰嫔好歹也是昭帝在后宫里斗过两年的,方才那一番话条理清晰,句句堵住苏氏退路,哪里能看出从前是个疯妇?
兰嫔脸色微红,略有些尴尬,“是...罪妾神智清醒的时候越来越多了,近几日鲜少发病...多谢陛下让太医为我诊治。”
明帝抬脚走了出去,声音却稳稳传来:“那便继续喝药吧。等大好了,若你想出宫归家,朕做主放你自由。”
兰嫔愣在原地,小荷等人却是跪地恭送,抬头看见兰嫔还站在那,不禁有些着急地扯了扯她的袖子,低声提醒:“小主...”
兰嫔回过神来,瞧见明帝依然走远,却依然真心实意跪地行了个礼。
她浑浑噩噩回到清和斋,回想起自己过去几年地日子,大多数时候已经记不清了,仿佛只有少数清醒的时光。算起来她自从进宫,已有五六年没再回过家。
听起来好像很久很久,但她十七岁入宫,如今也才二十多岁,人生还有很长的时间,可她从未想过出宫。
明帝居然说可以放她出宫...她要回家吗?家里还认她吗?可若是她不回家,难道后头要清醒着待在这行宫数十年?
“小荷,你说,我要出宫吗?”
小荷也不知道怎么回答:“看小主吧...若是家中能接受小主的身份,那自然是和家人在一起更好。”
和家人在一起么?当年她获罪一事传入家中,怕是就已经被当作弃子了吧。若是她回了家,难道能继续留在后宅中碌碌一生?
可若是不能的话,难不成有人愿意娶一个冷宫弃妃、先帝遗孀?显然不可能。
她虽是家中嫡女,可年幼时母亲便离世了,父亲的续弦又生了一个女儿。算算年龄,今年应当也已经及笄了。
父亲虽不算对她不闻不问,继母也并不刻意刁难,但她在家中的地位总归很是尴尬。若非她当年入选进了宫对父亲仕途有利,还不知道要在后宅里无人疼爱地磋磨几年。
她不知道答案,但没关系,她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思考。
...
清露阁。
鱼儿兴高采烈跑进来行了个礼,神秘兮兮地对珍嫔说:“小主你猜,苏氏现在如何?”
珍嫔正在修剪花枝,看见她的样子便知事情已成,于是轻笑了一声:“我猜...她被降位禁足,又或是打入冷宫?”
鱼儿摇了摇头,小声道:“苏氏蓄意谋害,使得嘉华公主溺水,已被陛下赐毒酒自尽了。”
“什么?!”珍嫔震惊之余,一个不小心剪刀便划破了她的手指,血珠顿时冒了出来。
“哎呀!小主怎么这么不小心!奴婢先给小主清理一下,然后去请太医...”
“不必。”珍嫔拦住她,“一点点血而已,待会儿就止住了,你帮我包扎便好,不必去请太医了。”
她虽然料到了苏氏会作茧自缚、自食恶果,但她没有想到明帝竟是如此冷厉,将官家女子直接赐死!又一次使她震惊于明帝对两个女儿的疼爱程度。
她本只想出一口恶气,为自己报了那仇,却没曾想竟然间接杀害了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她入宫还不到三个月,手上便有了一条人命。不管是有意还是被迫,终究是回不去了...入宫前父母对她说“宫里是个吃人的地方”,那时她不屑一顾,如今自己却成为了那个刽子手。
她跌坐在地,任由手上流血却无暇顾及。
鱼儿打了一盆清水过来,将她扶到榻上坐好,安慰道:“小姐不要想那么多,奴婢知道您心善,但苏氏她是咎由自取呀!这件事与咱们毫无干系。”
鱼儿见珍嫔毫无反应,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于是又放出一个消息:“小主,您快别想这事了,眼下还有更要紧的呢!
那天您让奴婢去打听那清和斋里住的是谁,这不,今日一起来了!是先帝的兰嫔!”
珍嫔顿时回过神来,“什么,先帝的兰嫔?先帝的兰嫔怎么会由张院判看诊?”
鱼儿小声说:“正是呢,奴婢也不知晓。但是今日揭穿苏氏的人中有兰嫔,奴婢听清漪堂的人说,那兰嫔凑巧看见了苏氏行凶,苏氏却并没有瞧见她。
她带着自己的宫女和另一个目睹此事的小太监一同前去指证了苏氏,种种细节都说得十分清楚呢!”
珍嫔却并不关心这些,只在意一件事,“陛下为何会识得那个兰嫔,还为她请太医诊治?”
鱼儿正色道,“奴婢打听了,行宫里其他人说那个兰嫔从前患了疯病,前些日子忽然开始喝药,也不怎么发疯了。今日都能作证了,想必是快好了。
今日清漪堂外守着的人都听到了,陛下还问了兰嫔近况呢!说是等她大好了,允她出宫归家。”
珍嫔听到一半心便高高悬起,听到最后又松了一口气,“放她出宫啊...还好还好,应当是可怜她在此处虚度年华吧。”
鱼儿刚点了一下头,就听见珍嫔又问,“其他的呢,还有吗?你再跟我说说那兰嫔。”
鱼儿答道:“是。奴婢听说她是触怒了先帝才被禁足在此地不允许回京的,已经有些年头了,好像是害了别人毁容。但她年岁不大,想必资历不深。”
珍嫔问:“她美吗?”
鱼儿一愣,“奴婢不知...奴婢未曾见过她。”
珍嫔点点头,赧然一笑:“是我病急乱投医了...无妨,你先下去吧。记得口风紧些,什么也不能说出去。”
鱼儿方才说话间手也没停,已经帮珍嫔处理好了伤口,“小主放心吧,奴婢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