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田勇重新进了房间,在黑木的办公桌前站定。
黑木抬起眼皮瞄了一眼稻田,问道:“什么事?”
“上海宪兵司令部特高课来电。”稻田一边回答一边将手中的译电递给黑木。
黑木立即坐正身子,接过译电稿。
是一份关于镰刀情况的复电,透露出的信息并不多,电报内容如下:镰刀,本名肖逸,32岁,参加过长征,35年到达陕北,同年入苏联伏龙芝军事学院,具体专业不详,37年应召回国,未毕业。
“就这么多?”黑木抖抖手中的电报稿问道。
“是的,将军!”稻田勇面无表情回答道。
“再去电!”黑木立即命令道。
稻田勇赶紧拿出纪要本,做出记录状。
“我方需要详尽了解镰刀以及情报提供者的一切细节,以方便及时破案。”黑木道。
稻田勇快速记完,抬头询问道:“将军,就这些吗?”
“是的,马上发出!”黑木道。
稻田勇大声应了一句,便欲转身离去。黑木把他叫住,补充一句:“你叫渡边雪奈少佐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稻田刚走没多久,渡边敲门进来,一进门问道:“将军找我?”
黑木一脸懊恼:“你立即去华中方面军司令部找一下松井石根将军,替我取回一份前些天的香港《大公报》!”
渡边看黑木神情落寞,关心问道:“将军遇到麻烦了?”
“有人用相机拍下了我们在南京城搬运古玩藏书的照片,并刊登在《大公报》上!”
“这有什么大不了!”渡边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黑木长叹一口气:“松井石根将军非常生气,这件事已惊动了帝国朝野,现在就连天皇都开始过问了,松井将军的压力很大,我们必须尽快破案,给所有人一个交待!”
“怎么会这样?”渡边也有些吃惊,略带同情地安慰道:“我听说搜刮文物藏书这些事情几乎都是第十六师团干的呀,可与我们松机关毫无干系!”
“可是东京那帮官僚可不这么认为,情报的泄露我们松机关要担第一要责,谁让我们是南京城的专业情报机构呢!”想到气愤处,黑木又咕哝道:“好处全被那帮一线作战部队占了,我们只负责擦屁股!”
渡边不便再说什么,提起水壶替黑木续上开水。
黑木又想起一事,问:“梁洪之的特使什么时候到?”
“这件事我一直在接洽,听说他们明天到上海,在上海进行短期逗留后再赶往南京。”
“哦,这件事你多加关注,随时报告,一旦他们抵达南京,马上着手安排会见事宜!”黑木端起茶杯,刚想喝上一口,却发现茶太烫,不得已放下了茶杯,“你速去速回,晚上我准备提审共党疑犯镰刀,你与我一同前去。”
渡边告退,立即赶往汤山镇日军华中方面军司令部驻地。
渡边一走,黑木就拨通了老虎桥监狱典狱长武内次郎的电话。
“武内君,我是松机关机关长黑木瞳,你准备一下,晚上我要审问镰刀!”
电话那头的武内次郎似乎喘着气,周围也有些嘈杂,黑木皱了一下眉头,连忙询问道:“你那边发生什么了?”
“我正要给您汇报呢,刘云雄一直嚷着要见他的妻子,我没有答应,他已经开始绝食了!”
“什么时候的事?绝食多长时间啦?”黑木一下子紧张起来,不由得站了起来。
“今天中午开始,他就不吃不喝,刚才陈炳松副典狱长亲自给他送去了晚饭,他依旧没吃,我去劝他才回来……”
“劝说有效果吗?”黑木迫切问道。
“没用,他声称不答应他的要求他就永远不进食!”武内次郎沉吟片刻又道:“要不将军今晚再顺便劝劝他吧,您的话一定比我管用!”
“不!”黑木断然道,“我现在不想见他,我就是要晾他一晾……”
“可是,万一他身体弄坏了怎么办?”武内不无担忧问道。
黑木沉思了一会儿,说道:“你再等上半天,到明天中午,如果他还不吃饭,你不妨先答应他的要求,拖上一拖!”
“是,我懂了!”电话中武内提高声音答道。
黑木忽然想起镰刀,问:“那位共党嫌犯镰刀如何?你必须加强看管,防止他有过激举动!”
“将军指哪方面?”
“比如一时想不开,自杀什么的……”
“他?”武内语气轻松起来,“他好着呢,每次送的饭食都一扫而光!”
“那就好,只要他还有活下去的欲望一切就好办!”黑木欣慰说道,“不过,你们千万不可大意,不能把问题想得过于简单!”
“是,将军放心,属下谨记!”
黑木给武内次郎打完电话,又回到了现实,想起松井石根将军在电话中的责难,心情又一下子压抑了起来,就决定出去走走。
出了憩庐,雨越下越大,雨水在灰色的天空中,织成细密的水帘。
好心的门卫递给黑木一把雨伞,黑木摇了摇手。
黑木在雨中踯躅而行。
冰凉的雨水很快打湿了衣服,迷蒙了眼睛。
黑木纷乱的心情一下子沉寂了下来。
雨中漫步的感觉竟如此美妙。
沿着憩庐东边的一条马路往北四五百米,就是松机关的集体宿舍,黑木不知不觉就来到楼前。
黑木忽然想起受伤的工藤夕贵,既然到了,黑木觉得有必要看望他一下。可是他不知工藤到底是哪一间宿舍,正踌躇不前时,蓦然听到左前方一楼的宿舍窗前有人喊了一声:“将军!”
黑木定睛一看,正是工藤夕贵。
黑木进了宿舍楼,工藤吊着受伤的右臂从走廊里快步迎了上来。
“我正在窗前看下雨呢,一眼就发现了将军,将军怎么来啦?居然连伞都不打?”
“我特地来看看工藤君!”黑木毫不迟疑说道。
工藤显得激动起来:“有劳将军记挂,工藤受宠若惊!”
黑木坦然接受了工藤的这份感激,显得愈加关切的样子:“工藤君刚来,一切还习惯吗?”
“当然,我就是个猎户的儿子,从小生活在赤石山里,整天和猛兽野禽为伍,生活没那么多的讲究!”
“哦,原来工藤君祖辈是打猎的,难怪枪法这么好!”黑木显得兴致勃勃。
工藤将黑木让进宿舍,手忙脚乱地给他让座。黑木坐下,眼睛四处打量,问道:“和你一起住的还有谁?”
“电讯股的稻田勇,另一位是川上麻衣中佐!”
黑木立即摆出一副自责的样子:“条件是简陋了点,三个人挤一间宿舍,难为你们了!”黑木顿了顿道:“不过,居住条件马上会有改善,听说后勤方面特地给我们松机关又分配了一栋房子,到时我争取给工藤君安排一间单间!”
“谢谢将军关心!”
黑木把目光停在工藤受伤的手臂上,换了一种轻柔的语气问道:“伤不碍事吧?”
“将军放心,一周后就可以领受新任务!”
黑木赞赏地点头,继续说道:“听渡边少佐提起,敌人的狙击手相当厉害,果有其事?”
工藤马上显出一副不屑地模样:“是我太不小心了,我太轻敌,以致让敌人钻了空子!”
“那就好,我想帝国的王牌狙击手工藤君,又怎么可能敌不过支那的一名无名小卒呢?”
“下次,如果让我再碰到他,我一定取其性命!”工藤眼露凶光。
黑木没有接话,站起身来,抚摸着工藤的脑袋道:“你是新人,又是从第六师团调过来的,稻田君他们不会欺负你吧?”
“没有,我们之间只有互相尊重!”
黑木双手背在身后,就欲出门。
身后的工藤突然轻喊一声:“将军……”
黑木回头,马上看到工藤欲言又止的样子。
“工藤君是否有话要说?”
工藤想了想,吞吞吐吐道:“将军,有件事……不知该不该讲?”
黑木脸上扬起一片亲昵地微笑,和蔼地说道:“如果方便的话,工藤君不妨说与我听!”
工藤好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语气越来越坚决说道:“将军,我发现稻田君好像藏有秘密!”
“是吗?”黑木饶有兴趣地转身,重新回到工藤的身旁,“具体说说……”
工藤几步走到稻田的床铺前,蹲下身子,用未受伤的左手把稻田的行李箱从床下吃力地拉出床沿外,指着箱子说道:“这个箱子很沉,稻田君很在意它,他好像很害怕我们碰他的箱子!”
黑木已走到稻田的床前,弯下身子将手搭在箱子的把手上,慢慢提起,发现确实很重,好奇地道:“是啊,这箱子怎么这么沉,根本不像是衣物之类啊!”他微微蹙眉,“倒好像是金属之物。”
黑木把箱子放到地上,用手拨弄了一下箱子上的锁,嘴里道:“锁着呢!”
工藤附和道:“是的,一直锁着。”
黑木坐在稻田的床上,把眼光停在箱子上。
沉默了足足一分钟,黑木站起身道:“这样吧,工藤君,你平时多留意,一旦发现可疑的地方,立即向我报告!”
“是,将军!”工藤正了正身子。
黑木说完这才告别工藤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