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乾今日可是被吓坏了,只是去城外的农田一趟,竟然会遇到残留的城卫军,差点就命丢在了那里。
骑着马一路狂奔,逃回城中才算是缓过劲来。
回想起刚刚那些城卫军的情况,隐约觉得那领头之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赶紧将遇到的事情报告给北蛮将领。
一听岚县附近有一支数十人的城卫军残余,那位被乌利可汗留下来驻守岚县的北蛮将领立马来了兴趣,亲自带百骑出城向北追去。
厮杀惯了的这些北蛮人最近一直在城中待着甚是无聊,难得出现算是可以称得上敌人的人,自然是不能放过。
北蛮骑兵一路向北,很快来到百陵岗的山口,看到那些魏兵离开时留下的痕迹,毫不犹豫地冲进山口,沿着陵间的谷地一路奔袭,一路注意着路上的痕迹。
即使这百陵岗内不像之前的农田便于行马,那些北蛮人骑术高超,速度也没有低多少。
百陵岗内行了快二十里路,他们却是停了下来,因为在他们面前不远处几匹他们北蛮的战马正在零零星星地停在路边自顾自地吃草,并没有那些所谓的魏兵身影在。
北蛮将领命令几人将那些将马收拢起来,然后查看了周围的情况,未发现有人行动的痕迹。
他知道那些魏兵早就已经逃得不知踪影,这些战马是他们舍弃掉混淆视听的。
没有追到那些魏兵,北蛮将领很是不爽,带着愤愤返回岚县,城中的好些百姓又遭了殃,成了那些北蛮人的泄愤对象。
连王乾也是受到了责罚,王家又是拿出了不少好东西,才平息对方心中的怒火。
从这天开始,北蛮人加强岚县同边的巡视,骑兵巡逻的频次也比之前高了不少,尤其是百陵岗方向,想要再次找到那伙魏兵的踪迹。
当然这不是当前他们最需要做的事情是按照王乾的建议组织人将城外地里的那些粮食收集起来,送回草原,让还在草原上的族人安稳过冬。
收割粮食,他们这些北蛮人可不会,需要城中的那些魏人去做。
只是想要让那些和自己有仇的魏人替自己干活,那北蛮将领没有什么好方法。
如果用军队强制那些魏人出城收割粮食,不仅那些魏人不会尽心,还会找各种机会逃跑。
好在有王乾这种人在,很轻松就解决掉了这个问题。
他给北蛮人出的主意是征召那些有妻女的青壮男子出城收粮,如此可以防止那些出城的人逃跑。
另外就是允许出城收粮的人可留下收回来粮食的两成作为奖励,这样那些人在替北蛮人收粮的同时也是在为自己收粮。
如今离入冬并没有多长时间,城中粮食大部分都被北蛮人收缴,想要一家人安稳过冬,那就得准备足够的口粮。
北蛮人按照王乾的说法,在城中张贴征召告示后,很快就有许多人前往征召处。
相比较仇恨和一家人的生存,绝大多数人还是选择了后者。
几天后,岚县在被北蛮人控制后,第一次出现大规模魏人出城的场景。
这些人皆是手持农具,在北蛮骑兵的监视下,天亮出城,前往一块块长满庄稼的农田,然后天黑前回到城中。
岚县这边的注意力都在城外那些粮食的时候,南边千里之外,魏国的权力中心早就已经发生了惊天动地的大事情。
在叶楚枫还没有带着人出山抢收粮食的时候,北蛮人的那两万骑兵就已经越过晋阳,突进魏国中原腹地,出现梁都北面。
他们一人双马,行进的速度非常快,魏国的那些传令骑也没有比他们快多少。
身在梁都的魏国朝堂知道消息的时候,北蛮骑兵也差不多同时到了。
北蛮骑兵竟然出现在都城,这可是把梁都的所有人都震惊了。
梁都附近的百姓民意沸腾,同时对自己安全担心起来,这可是他们有生之年不曾有过的。
震惊过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赶紧收拾东西往南边逃难去,现在他们想要逃到进梁都已经不可能,梁都城各处城门都已关闭,城墙各处也是进入防御状态。
而此时大魏朝堂上已经是乱作一团,景泰帝也不得不从自己爱妃的身上爬起,最近两个月以来,第一次出现在众朝臣面前。
在得知北蛮人打到梁都之时,景泰帝也是吓了一跳,慌忙从床榻上爬起来,让身边太监赶紧去通知内侍省召集朝臣议事。
大殿上,景泰帝坐在龙椅上显得有些不安,通过对下面满殿的大臣毫无差别的训斥,来发泄自己的情绪。
“朝廷养你们这些废物干什么吃的,竟然让北蛮人打到跟前来了。你想要让朕被那些北蛮人杀了才开心吗?”
殿中的众朝臣,在景泰帝的怒火下,都是将自己的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发出丝毫声音,害怕被愤怒的景泰帝盯上。
“怎么都不说话了?难道还想要朕亲自去解决城外的那些北蛮人吗?”
“臣等不敢!”
“那你们谁有对策解决城外的那些北蛮人?”
“启禀陛下,我们可以派出禁军与城外的那些北蛮人一战,禁军装备精良,人数众多,定能够击退那些北蛮人。”
“禁军要保护朕的安全,不能轻动。禁军派出城,那谁来保护朕的安全?”
“陛下,不主动出击的话,我们也可以固守都城,等待各地驻军来梁都勤王。城外北蛮骑兵只有两万之数,梁都城防坚固,城中粮草充足,又有五万禁军,守住梁都不成问题,那些北蛮骑兵根本就攻进不来。”
“你能保证?”景泰帝厉声反问。
“这……”
“不能保证,就拿朕和皇室的安危当儿戏吗?”
主动出击不行,固守待援也不行,众朝臣一阵头疼,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方御守是干什么吃的?朕将北境战事重任托付于他,他竟然能够让北蛮人突破北境来到梁都,朕一定要治他的罪。”
“陛下,太师前往北境之时,北境局势已经危机,没有城池依托,能够将北蛮大军牵制在岚县城下,已是不易。太师无罪,请陛下明察。”朝臣中有人站出来为方御守开脱。
“无罪?那你就是再说朕有错咯?”景泰帝怒目一视,“要不是方御守非要带镇北军去岚县,那些北蛮人能那么容易越过晋阳吗?你与方御守结党,竟罔顾君臣之道,实在该死。来人将其拖下去斩了。”
景泰帝一声令下,大殿外立马走进来两名禁军,将刚刚提方御守说话的那名朝臣拖了出去。
那人被拖走的时候,不仅没有向景泰帝求饶,反倒是破口大骂。
“昏君,你是非不分,不辨忠奸,贪图享乐,不问朝政,我大魏怕是要葬送在你手中。”
“竟然敢说朕是昏君,真是气煞朕也。我要夷其三族。”
“陛下息怒。”殿中众朝臣齐声。
可是景泰帝没有要收回成命的意思,一直等到殿外禁军前来复旨,说那人已杀,禁军已前往其家中收监三族之内的家人。
杀了一人,景泰帝心中的怒火也算是平息了一些,知道此时还需依仗方御守解决北境的蛮人之患,不是降罪方御守的时候,便不再提及。
“既然能来两万北蛮骑兵,那就难保不会来更多。为了皇室安全,朕决定让禁军保护皇室前往江南宁都,等到北蛮人的威胁去除之后,朕在返回来梁都。”
“陛下,不可。都城为社稷之根本,怎可轻易迁之。”
“迁都会动摇国本,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三思。”众朝臣齐声高呼。
“都城是国之根本?难道国之根本不是朕吗?而且朕只是前往宁都避难,又不是真的迁都。只要梁都没有被北蛮人攻破,朕都不会下旨迁都的。”
“陛下,即使不是迁都,您擅离国都,也会引起天下动荡的。”
“动荡什么?难道还有人敢造反不成?此事朕意已决,不要再议。武统领。”
“末将在。”
“禁军即刻安排,明日一早全体禁军护送皇室启程前往宁都。”
“末将领命。”
“陛下要带走所有的禁军?”立马有人发现了问题,“如果禁军离开梁都,那梁都的城防……”
“不是有五千巡防营在吗?保卫梁都本就是巡防营职责,而禁军的职责是保护朕。朕看你们就是不在意朕的安危。”
“臣等不敢。”
“不敢?那就不要再废话。如再有人多言此事,之前那人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景泰帝脸上再露杀意,让大殿中的众朝臣噤若寒蝉,皆伏身听命。
“兵部尚书。”
“臣在。”
“梁都防御朕就交由你负责,你可随意挑选所需将领、官员,和你一起留下来,守卫梁。”
“臣领旨。”
好在景泰帝没有只顾自己逃跑,全然不顾梁都之事。
安排李严负责梁都守备,一是因为其为兵部尚书,兵事属其职责,二是其与方御守一党,此事景泰帝依旧觉得责任在方御守,现在不能对方御守怎么样,那就将负责放到李严身上。
安排好这些,景泰帝就准备退朝回后宫。
此时朝众中一人越众而出,“陛下,据报北境岚县失守致战局失利皆因岚县侯叶韩依擅自带军临阵脱逃,请陛下严惩岚县侯叶韩依。”
“此事当真?”景泰帝停下脚步,询问的语气中并没有多少怒气,远远不如之前在说到方御守罪责时。
“有北境边军军报为证。”
“岚县侯现在何处?可有审问?”
“叶韩依已携其家人逃到梁都,宗正司已派人审问。”
“他怎么说?”
“叶韩依说他本人是要带兵驻扎城外与岚县互为犄角,而当时出城是准备先带人护送有孕的夫人离开岚县,没有想到正好赶上北蛮骑兵袭来。他承认岚县失守他有指挥不利的负责,但不承认是临阵脱逃。至于真相是否如此,暂无从判断。”
“既然他承认有罪,那岂有放过之理。要不是他之错,怎会有这后续的事情。着宗正司严惩岚县侯,降其爵为县男,不再世袭罔替,夺封邑、奉养。”
景泰帝随口下达了对叶韩依惩处的旨意。
这旨意让大殿中的众朝臣有些惊讶,不是因为太重,而是因为太轻了。
不管是否可以确定叶韩依是主动临阵脱逃,他导致封地失守的事实是在的。
光是未尽守士之责尽致国土沦丧,就不是简单地降爵就行的,至少都应该褫夺爵位,流放岭南。
可景泰帝就这样给了个不痛不痒扣惩罚,明显是有意要放过叶韩依。
众朝臣都在猜测叶韩依什么时候在景泰帝这里有这般的份量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叶韩依逃到梁都后,花费了不小的代价,才做到的。
叶韩依深知岚县失守自己的罪责躲不掉,为了他自己、媚姬和她肚子里孩子的身家性命,一到梁都,就通过自己的门路人脉,买通了宫里的人,给景泰帝如今最宠幸的丽妃送去了孝敬,希望丽妃可以在景泰帝跟前给自己说一两句好话。
那丽妃收了叶韩依送上的巨额孝敬,就在服侍景泰帝的时候随便说了一句,让景泰帝对岚县侯有了一个不错的印象。
所以今天在有人说起岚县侯叶韩依的事情时,景泰帝想起了丽妃前不久和自己说的话,直接就给这事定了个性。
这件事上,其实各位朝臣利益关联不大,他们自然也不会跳出来反对景泰帝的决定,既让景泰帝不喜,还得罪了那位岚县侯,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朝会结束,那位在最后提出要严惩叶韩依的御史回到家中,其家中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他了。
那这个人竟然就是原岚县侯叶韩依。
“张大人,如何?”
“还算不错,只是降爵为县男,不再世袭罔替,夺封邑、奉养。”
能够不用杀头流放,就可以让叶韩依满意,没有想到还能给他保留一个县男的爵位,结果是远超他的预期。
“多谢张大人从中斡旋。小小礼物不成敬意。”叶韩依取出一张礼单,递到对方手中。
“侯爷客气。”
原来今天这位张御史在朝堂上将叶韩依的事情提出来,也是其故意的,就是为了借机将叶韩依的事情谋个定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