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寒目视着前方,忽然道:“时间过得真快,自我跟着将军,已经十三年了。”
温玉溪睁开眼,坐了起来,声音有些诧异:“竟未曾想,铁大哥跟着我哥那么多年了,铁大哥是仁义之辈,在我哥筋脉断绝的时候,仍能不离不弃追随着他。”
铁寒冷嗤一声:“将军予我之恩情,此生不敢忘,又怎会做那等背信弃义之事。”
温玉溪目光拂过他夜色中稍显冷冽的面容,一时感慨万千。
天下人竞相逐利,这等人哪里常见。
这世间,最难测的是人心,最不该考验的也是人心。
若他有了在乎的人,将来是否会反悔今日的话,动摇今日的坚定。
但不管怎么,此时此刻,他确实将温乾逸放在了最重要的位置,也尽心守护着他。
只望君心不改啊。
“侯爷,到了”铁寒勒住缰绳,将马车停在了温府门口。
温玉溪心里猛地松弛下来,终于到家了,这一路可算是颠簸坏了。
“稍等一下,我拿个东西。”
说完,扭头钻进马车,拎出来一个包裹。
铁寒不由惊奇,他这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
不对,应该是那个对自己隐隐有些敌意的王掌柜放的,他倒是贴心。
温玉溪跳下车,朝铁寒摆摆手:“我先回去了。”
这包裹里是他让王贵买的糕点,原本是用来明日上山时吃的。
今日折腾了一天,估计温乾逸该着急了,万一将自己数落一顿,总是不好。
他便将这些吃食提前拿出来,看能否消除一下他的火气。
温玉溪直接走到了温乾逸小院外,谁知小院门竟然关上了,但屋中却灯却亮着。
他心中猜测,难不成温乾逸不想让自己进去?
那若是自己敲门又不开,岂不尴尬。
他瞅了一眼,低矮的院墙,眼珠滴溜一转。
不让进,翻过墙去不就行了。
他来到一侧墙边,将包裹斜绑在背上,双手扣住院墙,稍一用力,便双手撑在了墙头上,小心翼翼地将双腿跨过墙,然后松开手,毫发无损地降落到地上。
然后轻手轻脚地走到温乾逸房门前,敲了几下房门。
“大哥可睡了?”
温玉溪说完,将耳朵贴在门前,静听里面的声音。
里面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响声,之后温乾逸回了话。
“可有什么事儿?”
“我给大哥带了些吃食,若是休息了,明日我再带给你。”
屋内沉静了一会儿。
“门没锁,进来吧。”
温玉溪心中一喜,不由想到,看来自己翻墙过来是对的,幸好带了这些吃食,自己才能找个由头过来,又能让他放自己进去。
机会难得,他可要好好刷一下存在感,顺便消消他因自己甩掉铁寒而生的气。
当然,如果没生气,那就更好了。
温玉溪推门进来。
温乾逸穿着内衫坐在桌前,捧着一卷书目不转睛地读着。
听到开门声,终于抬起头来。
“过来,坐。”
眼睛却瞥向他拎在手中的包裹。
温玉溪喜滋滋地上前去,与温乾逸面对面坐下。将包裹放在桌上,解开活结,将里面的吃食一一拿了出来。
炒板栗,年糕,桂花糕,梅花饼等。
摆满了桌子。
温玉溪讨好的笑笑:“不知大哥喜欢吃什么,便一并买来了,大哥快尝尝看。”
抓住男人的心,首先抓住男人的胃。
啊,不是。
温玉溪摇摇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他拿起一颗板栗,用手剥开,取出里面的果仁,递到温乾逸嘴边:“来,哥你尝尝,很好吃的。”
温乾逸手仍握着书,低头看了一眼嘴边饱满的板栗仁,张口含进嘴里。用牙齿咬了咬,一股甜味从舌苔一直钻进嗓子眼,又钻进了心底。
眼睛微微眯起,嘴角不由地泛起一丝涟漪,灯火昏黄,他整个人身上像是笼罩着一层淡黄色的温柔,暖极了。
“味道确实不错。”
温玉溪使劲从记忆中搜索原来的温玉溪的记忆,找他喜爱吃的东西,从两人的兄弟之情入手,希望能勾起温乾逸心底的恻隐之心。
“我最喜欢吃板栗了,还记得小时候,父亲和大哥都很忙,没人陪我上街,都是家里的仆人给我带一点回来。但我都不舍得吃,最后放在枕头底下,就发霉了。”
我小时候那么可怜,你这个做哥哥的看心不心疼。
这些虽然不是温玉溪自己的记忆,可也算是作假,他真真假假地说出来,希望能勾起温乾逸对他这个弟弟忽视的记忆。
温乾逸目光仍黏在书上,一动不动地看着,不知他在想什么。
好像也没有生气,也没有阻止说下去,那便继续说。
“可惜娘亲走的早,要是娘亲还活着,倒还能多一人陪我。可那时候就我一人,丫鬟们也不陪我玩,那崔三公子都要人陪他玩,还有人给他买好多好吃的,可父亲和大哥永远在忙。但我知道大哥也吃了很多苦,没有享受过同龄人该有的快乐,所以,我不想大哥也留有遗憾,这世上那么多美好的事物,都应该尝一尝,看一看,这样才不枉此生呢。”
温玉溪想挤几滴眼泪,祭奠一下逝去的童年。
可此时却怎么也哭不出来,就尽量露出一副发苦的表情,然后四十五角度望天。
他似乎忘了自己已经换了一张脸,让那女子给他易了容。
和他原来的样子相比,除了那双眼睛,几乎没什么相同的地方。
可就是这双眼睛,温乾逸却什么时候都不会忘记。
他余光看着温玉溪滔滔不绝卖惨的样子,恍惚回到了从前,也是这般,他说,自己听。
给他易容的女子,竟未忘了给他的脖颈做遮掩。
那处的莲花如火苗一样耀眼,但只有自己能看得见。
那是他.......
烛光照着他的笑容很甜,可那张旁人的脸,却着实碍眼。
难得像这般乖巧,满心满眼都是自己。
罢了。
“是我疏忽你了。”
他这一大串都围绕着从前那人的过往说起,又岂知自己早已知晓他不是他。
温乾逸放下手中的书卷,深深地看了温玉溪一眼,瞥到他衣角蹭到的尘土和卖力剥栗子的手指,“你翻墙进来的?”
温玉溪:“.......”
你锁着门了,我不得翻墙过来。
这难道又怪我翻他墙了,天啊,不要前面的气还没消,又惹他生气了吧。
“不是啊,哥,我不想翻墙的,可你这门不是锁了嘛。我怕你睡了,不敢打搅你,想着若是进来听不到动静,就即刻回去。”
温玉溪满脸委屈:“既然哥嫌我烦,我现在就回去,不打扰人了。”
呕。
这样惺惺作态,温玉溪被自己恶心到了,但是成败在此一举,他不信温乾逸就这样放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