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卦在瞬间瓦解,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撕裂,方圆数里之内,风雪尽消。
那一袭黑袍,在这广袤无垠的千里冰原之内,如同落在白纸上的墨滴,异常显眼。
他的周身激荡起一圈圈无形的波澜,那是真气汹涌澎湃的征兆,磅礴的真气如同无形的巨手,缓缓将他从冰冷的地面托起,悬浮在半空之中。
如此浩瀚磅礴的威压,百里筠秋除了在师父与师兄身上感受过之外,从未在任何其他人身上体验过。
然而,面对这股足以令常人颤抖的威势,百里筠秋却是不退反进,脚步坚定,眼神中闪烁着淡漠的光芒。
会败吗?
这个念头在百里筠秋的心中一闪而过,但随即被她坚定地抛诸脑后。
她所修行的,乃是剑道。
剑者,当有不折不挠、不屈不从之意志。
前方纵有千难万险,也当以一剑斩之,无所畏惧。
若一往无回,那便一去不回!
百里筠秋心中默念,手中长剑猛然挥出。
这一剑,无招无式,却与天道相合,超脱了一切。
血色之气自百里筠秋的身上腾起,更准确地说,是从她的剑上弥漫开来,瞬间化作一道暗沉如墨的长虹,裹挟着无穷无尽的杀意,直扑浊清而去。
然而,在这汹涌的杀意之中,竟不见一丝剑影,只有那暗沉的长虹划破长空。
到此境界,任何招式都不过是信手拈来,随心所欲。
因为自身已与天道相合,唯一能超脱这些手段的,唯有那颗坚定不移的本心。
而百里筠秋的本心,不过就是一个简单而坚定的“杀”字。
这杀意无形无质,却如影随形,紧紧缠绕着浊清。
他虽然看不到那剑光,也感受不到那凛冽的杀意,但他心中却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危机感。
有一个声音在他心底不断回响:这一剑,很危险!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危机已至近前,仿佛弹指一挥间,生死便已决定。
浊清神色不变,抬手轻轻一挥。
袖袍狂舞如同风中飞絮,他周身真气汹涌澎湃,仿佛江河决堤,化作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稳稳抵挡住了那无形无质、却令人心悸的杀意。
两道真气在空中轰然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震鸣声,如同雷鸣般在冰原上空回荡,经久不息。
脚下的积雪在这一瞬间被巨大的力量四散吹飞,化作漫天飞舞的雪花,随着真气的猛烈碰撞而迅速消融,唯有阵阵气浪翻腾不休,如同狂风中的波涛。
叶鼎之也被震得身形踉跄,不得不又退出十数丈之远。
若非有破风刀在他手中闪烁着寒光,以其坚韧的刀气护住全身,恐怕现在的叶鼎之,早已被这狂暴的真气撕扯得粉碎,化作这千里冰原上一缕孤魂,随风飘散。
他狠狠揉了揉被气浪冲击得有些模糊的眼睛,皱紧了眉头向前望去。
依稀还能够看到两道身影仍旧稳稳地站在那里,如同两座不可动摇的山岳。
下一瞬,一道耀眼的剑光骤然亮起,划破了冰原上空的寂静!
“杀!”百里筠秋暴喝一声,声音中带着无尽的杀意与决绝。
剑匣轰然爆开,其中名剑如同脱缰野马,尽数飞出。
七星成阵,其余名剑为辅,牢牢封锁住了浊清的四周,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剑网。
思君剑划破长空,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给予浊清最盛的一击。
然而浊清却是不闪不避,双掌狂舞,如同蝴蝶穿花,眨眼间便是十数种掌法施展而出。
每一掌,都蕴含着阴柔至极的劲力,粘粘缠打,将思君剑紧紧缠在手中,令其无法挣脱。
而周围的剑阵更是被他浑身浩瀚的真气所裹挟,如同陷入泥潭的巨兽,寸进不得,抽身不能。
剑光与掌影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幅惊心动魄的画面。
“百里筠秋,当初我果然不该留你一条性命,一时失察,竟致今日之局面!”浊清咬牙切齿,每一个字都仿佛是从牙缝中挤出,带着无尽的悔恨与愤怒。
可随即,他却又释然一笑,那笑容中既有对过往的释怀,也有对即将到来的胜利的自信:“不过今日杀你,却也不迟。”
闻言,百里筠秋嗤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轻蔑与不屑。她手中的剑身剑意流转不息,犹如一条活灵活现的银龙,试图以力挣脱浊清的束缚。
同时,她的讥笑声也随之响起:“太监就是太监,宫里待久了,就连说话都是这么冠冕堂皇,虚伪至极,真是让人厌恶。”
当年浊清若是当真能够杀她,便也不会有今日了。
百里筠秋的话语如同锋利的刀刃,狠狠地刺痛了浊清的心。
他嘴角一抽,饶是到了今日,回想起当年,他仍是难免为之动容。
那时的他,虚怀功刚刚突破第九层,本以为天下难有敌手,可以纵横天下,无人能敌。
却不曾料到,现实给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让他从云端跌落至尘埃。
他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也永远忘不了李先生的那句话。
“九层虚怀功,倒真能称一声半步神游了,不过我觉得有些高了,你觉得呢?”
李先生一句云淡风轻的话语,犹如秋风扫落叶,接着轻而易举地将他又打落了一个武学境界。
随后,李先生未作任何停留,携着百里筠秋的身影,宛如天边流云,渐行渐远,直至消失无踪。
此事,伴随着李先生隐退江湖,渐渐成为了过往云烟,知晓者唯浊清一人而已。
他闭关苦修,年复一年,月复一月,不再轻易在人前显露自己的武学造诣,这一切皆因当年那场挫败所致。
而今,这段往事再度被提及,他心中泛起的,唯有那挥之不去的不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