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就是这个味道,血的味道。”
斯星燃闭着眼睛,满是阴戾的脸上又有些违和的迷恋:“真让人怀念啊。”
他声音本该是清亮的少年音,此刻听来却粗嘎沙哑,仿佛常年躲在阴暗的角落,不见天日。
这一幕顿时让林岁想起在荷花村,他喂猪的那次。
只不过上次,这样判若两人的他,出现得十分短暂,且还没有表现得这么……非人类。
貌似还是郁辞年给矫正的?
林岁冷静地问:“郁辞年,你不上吗?”
“就在你超度方佳依的时候,我已经试过了。”郁辞年很无奈似的,笑着摊手,“没用。”
林岁:“为什么?这次和上次有什么不同?”
鹿湘接口:“上次是我踹的,这次他应该是被秦子恒一刀刀捅自己的样子刺激到了。”
林岁怔了怔。
“你们,当着我的面来议论我,是不是不太礼貌啊?”斯星燃睁眼望过来。
林岁看到他的眼睛,明亮狡黠不再,只剩下阴冷、嗜血。
连嘴角勾起的弧度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
林岁沉吟一瞬,对上他的眼:“敢问这位先生尊姓大名?”
闻言,斯星燃眼眸一眯,如毒蛇般直直锁定住她。
林岁不慌不忙,淡然得任由他打量。
好半晌,斯星燃才阴气森森地笑起来。
那笑又看起来不像个笑,只是扯动脸皮,依然显得阴狠毒辣,又诡异渗人。
“你这小东西有点儿意思,就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
他眸光变得亢奋又贪婪,直勾勾盯在林岁脸上:“我也好久没尝过人内脏的滋味了,不如,你让我尝尝?”
只能听声音的网友震惊又焦躁。
【卧槽卧槽卧槽!人内脏!!!】
【不是,他们谁进化成究极吸血变态了?】
【啊啊啊啊快打开小黑屋,我要看!!!】
唯有吴导面前的显示器还留有画面,但他直觉这是不能播的,干脆连声音都屏蔽了。
【???导演,要不您直接关播?[微笑]】
斯星燃看林岁的目光,简直像看可口的食物一般垂涎,让人头皮发麻。
黎野生理不适地皱了皱眉,不动声色地上前,用自己高大的身形挡住林岁。
斯星燃眼底的血气更浓。
林岁从黎野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望着他,觉得他此刻大概正在考虑,该怎么把他们通通杀光。
她想了想,诚恳道:“那恐怕不行,我心脏有问题,影响口感。”
众人:“……”
不知是不是也被林岁无语到,斯星燃视线一转,落到郁辞年身上。
林岁眼瞅着他咧开嘴,露出一个毛骨悚然的笑:“我的好儿子,又见面了。”
林岁:“!!!”
惊,表兄弟变父子,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她扭头看向郁辞年,见他笑容愈发愉悦,还透着一股不可抑制的疯狂:“很荣幸您还记得我,毕竟,我可是时时刻刻都想着您。”
他提着横刀,不紧不慢地一步步走向斯星燃,而后眼也不眨,直接照着他脑袋砍去。
林岁心头一跳,黎野和鹿湘也下意识上前。
然而斯星燃不知是习惯还是早有所料,不止提前一步躲开横刀,还趁着两人离开的这一小步,举着匕首眨眼冲到林岁跟前。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一定要尝尝你的内脏!”
棠溪一惊,来不及抵挡,只能用力拉开林岁。
林岁却在这时直视着那双凶残嗜血的眸子,果断开口:“斯星燃,你睡得屎壳郎床单九块九买一送一还包邮。”
“你的那条是送的。”
话音一落,斯星燃的动作戛然而止。
林岁顺势被棠溪拽过去,锋利的匕首也在快到她面门时,被黎野眼疾手快地一把夺下。
鹿湘同时拽住斯星燃胳膊,果决而干脆地给他来了个过肩摔。
尽管知道这并非他本意,鹿湘还是在他躺倒后,又毫不留情地抬起一脚,作势要重重踩踏在他胸口上。
“我靠老巫婆,你想谋财害命?”
斯星燃就地一滚,险险躲开这一脚,又迅速爬起来,指着林岁鼻子质问:“你再说一遍,我床单多少钱?”
他琥珀色瞳孔瞪得溜圆,清澈明亮中满是不敢置信。
林岁沉默几秒,道:“硬要算的话,四块九毛五。”
“……”斯星燃人麻了,一脸的不可思议,“你是有多穷要买垃圾回来?”
他只觉浑身都不对劲了,抓狂得不停搓自己胳膊:“完了完了,我皮肤肯定要烂掉了。”
看他连头顶的白金呆毛都跟着一颤一颤,林岁觉得自己有必要安慰一下:“其实也还好,至少,你想不开要用它上吊的时候,它能先自我了断救你一命。”
“你……”斯星燃手还指着她,像是想骂人又最终隐忍地捏成拳头,“小爷现在就去撕烂它!”
他气急败坏说完,一阵风似的卷出天台。
随着他离开,四周陷入一阵微妙的寂静。
段绪池和林思瑶,早在秦子恒不受控,自己捅自己时,便不忍再看得大步离开了天台。
走时还不忘带走昏迷不醒的徐海泽。
此时,天台上只剩林岁一行五人,以及一个透明人巫筱君。
聚阴阵破除后,宿舍楼外的浓雾散尽,校园里星星点点的路灯光尽收眼底。
有夏夜的微风拂面,带来一阵沁人心脾的栀子花香。
该是惬意非常的,可惜没人顾得上享受。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向郁辞年。
看他优雅地打开高尔夫球杆筒盖子,优雅装进横刀,优雅合上盖子,又优雅地微微一笑:“如你们所见,他有双重人格,但他自己不知道。”
虽然已经猜到,真得到确切答案,林岁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
双重人格也算心理疾病的一种。
她没想到那样一个随性、自我又洒脱的开朗大男孩,也会有病。
林岁陡然生出一股惺惺相惜的情愫来。
回到寝室时,斯星燃正双手抱胸,烦躁又纠结地在自己床边走来走去。
那据说要被撕烂的大红色碎花床单,还完好无损地铺在他床上。
出于同病相怜,林岁好心问了一句:“你不撕了吗?”
顿了顿,又道:“不然我用你儿……郁辞年这条跟你换换?”
“不用!”斯星燃气咻咻瞪她一眼,咬咬牙,视死如归地躺了上去。
林岁:“……”
消耗过度引起心脏不适,林岁睡前吃了药,这一觉睡得尤其沉。
翌日,快过中午她才睁开依然沉重的眼皮,然后冷不丁对上五个同时探过来的脑袋。
“哟,病秧子终于醒了?”斯星燃挑着眉,脸上又是熟悉的,明晃晃的恶劣笑容,“再不醒,我都得考虑是不是该给你准备棺材了。”
林岁:“……”去你爹的同病相怜。
“先吃饭。”
一颗剃着寸头的脑袋离开,不过一会儿,一份精致的饭菜从人堆里送进来。
饿得肚子咕咕叫的林岁暗暗感叹。
还好有贤惠的黎野来治愈她。
在她洗漱完吃饭时,其余人都在收拾各自的行李。
因为解决了厉鬼,节目只能提前结束。
林岁眼睁睁看着斯星燃又是纠结再纠结,最后眼睛一闭,一股脑掀起床单塞回自己包里……
巫筱君带的东西不多,整理完自己的,就想顺便帮林岁收拾。
不料一人比她更快,仗着自己娇小,在狭窄的寝室穿梭自如,一不留神就抢走了她刚打开的林岁的行李箱。
临走前,还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
那眼神,怎么看怎么像——不许碰,我的!
巫筱君:“……”
事情看似结束,却仍有疑问。
把行李箱送上来接他们的大巴车,林岁转头问了句废话:“我要去找副校长,你们去吗?”
果然,鹿湘几人都懒得回一句,率先往学校的行政楼走去。
只有棠溪临走前,乖乖点了一下头。
“为什么要找副校长?”巫筱君也跟了上来。
马上要和她的恩人兼偶像分开了,当然是能多呆一秒是一秒。
不等林岁回答,抄着手的斯星燃便懒懒道:“校方知道我们这里有入殓师,还特意借此引林大师去见尹佩佩的鬼魂,这本身就说明了一件不寻常的事。”
巫筱君:“什么事?”
鹿湘嗤笑:“有人提前调查过我们,或许……”
她眼尾一挑,意味深长:“我们会到这里来,也是这个人主动邀请。”
“最重要的是……”林岁淡淡道,“他还在时刻关注着我们。”
此言一出,除巫筱君以外的人脚步一顿,不自觉想到那个盯上林岁的,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
林岁走在最前,没发现他们的异常,继续说:“那篇被删掉的造谣贴,应该就是他利用自己的权限恢复的。”
斯星燃一听这话,黑着脸追上去:“你知道怎么回事还说我快?”
林岁眨眨眼:“我不能夸夸你吗?”
斯星燃:“……谁要你夸这个!”
林岁:“哦,那我以后不夸你了。”
斯星燃:“……”
“小心!”突地,黎野冷喝出声。
慢吞吞走着的林岁只听到轰鸣的引擎,就被棠溪和郁辞年一左一右拉到身后。
便见一辆黑色轿车从斜刺里冲出来,以极快地速度朝他们这个方向撞来。
目标却不是他们,而是不明缘由跟着他们的……徐海泽。
血光之灾来了。
林岁想着,默默捂上耳朵,顺便还不忘提醒鹿湘和棠溪。
“砰!”
巨大的撞击声随之响起,徐海泽直接被这股猛烈的冲击力撞飞出去。
路过的老师纷纷惊叫,待看清从驾驶座上下来的人,更是惊呼连连:“副校长?!”
郁辞年轻笑:“真巧。”
“不巧。”林岁说着,带上墨镜朝徐海泽走过去。
徐海泽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沾着血的脸惨白如纸,呼吸已经停止。
无论他生前如何,死后也是黄土一抔,林岁表示0.00001秒的默哀:“一路走好。”
“你……你都没死……我……我更不……可能死……”一只染满鲜血的手忽然拽住她裤腿。
徐海泽不仅呼吸恢复,连眼睛都睁开了。
林岁意外:“你是小强?”这样都打不死。
徐海泽虚弱地冷笑:“我们……这一行……哪个不是……道具多多……”
他艰难地从怀里掏出一个娃娃:“祖传的替身娃娃……替我挡下……致命一击……”
林岁:“……”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氪金大佬?
连物理攻击都能抵挡,这个娃娃有点东西。
林岁若有所思地又瞥一眼徐海泽面相。
“他怎么没死?他怎么还没死?他为什么还没死?”副校长震惊地看着地上的徐海泽。
他踉跄着后退,似乎还想回去再撞一次。
可惜早有人打了120,附近就有家医院,救护车来得很快。
和救护车一起赶到的,是段绪池和林思瑶。
段绪池径直走到副校长跟前,举起手中证件:“我是警察,现在就你涉嫌故意杀人一事,带你回警局协助调查。”
副校长一言不发,也不为自己辩解,任由段绪池给他戴上手铐。
但在被段绪池带走之前,他突然面朝着林岁,弯下腰深深鞠了一躬:“林大师,谢谢。”
林岁没有退开,坦然接受了他的道谢。
见状,段绪池反倒不急了,沉声问:“怎么回事?”
没人理他。
直到棠溪仰头,圆圆的杏仁眼巴巴望着林岁。
林岁这才解释:“他就是五年前警告黄海,漠视方佳依被霸凌的校领导。”
“原来是你!”巫筱君怒瞪着副校长,咬牙切齿。
副校长脸色苍白,闷头不语。
“所以他在暗中辅助我们,让我们把尹佩佩查个底朝天,是因为他心怀愧疚?”鹿湘说完自己都不信,甚至觉得可笑,“那样一个自私自利的人,怎么可能?”
哪怕闹得全班跳楼,能对校园霸凌不管不问的人,第一时间也不会是同情、自责,而是想着怎样撇清干系,怎样对外隐瞒。
黎野眉心一动,郁辞年也好似想到什么,弯了弯眸:“不会是我想得那样吧,小队长?”
林岁:“就是你想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