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告!检测到有玩家进入神罚天梯!】
【神明降下惩罚!】
密密麻麻的荆棘从台阶的两边蔓延出来,包裹住了前路,数不清的亡灵踏着云层将少女周围包裹得密不透风,带着刺的荆棘轻而易举就拦在了她面前,仿佛在无声地驱逐。
少女眼也不眨,一个浑身都是锯齿的怪物就出现在了她面前,毫不犹豫地就帮她清出了一条路。
一条条粗壮的藤蔓都被割断,不断从台阶两边掉落,它很生气自己被削得光秃秃的,狂躁地挥舞起来,就像是发狂的蟒蛇!
于是切割者一个不察,就被包围过来的荆棘一层一层包裹住,藤蔓越缠越深,切割者挣扎的声音越来越小,最终随着荆棘收紧的力道缩小攻击范围,就像是被逐渐吞噬的食物一样,渐渐变得无法抵抗。
“咔嚓——”
这一坨荆棘被一把锋利的剪刀一点点剪出了一个缺口,切割者猛地窜了出来,跟稳稳站在台阶上的裂口女打了一个照面。
“哟,真狼狈。”她的声音在口罩里闷闷的,但语气里的嘲笑丝毫没有收敛。
而周围的亡灵也在逐渐逼近,身上凝聚着强烈的煞气,一旦被沾染,理智会快速丢失,身体和精神都会迅速地像植物枯萎一样变得破败不堪。
忽然间,最前面一排的亡灵身体在原地顿住,像是忽然失去了前进的能力,只有它们脚下的影子在不断汹涌,像是有什么东西想从里面挣扎出来。
但它们身后的亡灵则迫不及待地挤开了它们,像潮水一样往这里涌来。
“好多球~”
一个矮小的身影坐在了裂口女身边,手上语气乖巧,如果满是鲜血的手上捧着的不是它自己的头颅的话。
它兴奋地舔了舔嘴唇,手上长出了尖利的指甲:“好想要~”
少女忽视它们变态的话语,表情平静地从它们中间走上去。
见她动了,亡灵们一下子变得急躁起来,有一只手比较长的亡灵伸出了它两米长的手臂,似乎要将她抓在手里,但是却抓住了一只纤细白皙的手臂,有着黑长直长发的女人嘴角微勾,眼尾的泪痣往上扬了扬,妩媚又动人。
她说:“哎呀,你们的目标,应该是我呢~”
与此同时,一个个人头气球忽然出现在亡灵的上面,每个人头的脸上的表情各异,惊恐的、慌张的、绝望的、麻木的……绳索很快就套住了一个个亡灵的头颅,任由它们拼命挣扎,绳子却一点都没有断裂的痕迹。
底下的玩家看着这一幕,几乎是目瞪口呆,而另一边的天梯几乎是毫无阻拦,通畅得不可思议,于是原本犹豫不决的玩家开始跟着别人去往另一个天梯,面对着胜利的渴望促使着他们不断往上跑,然后速度越来越快,就像是看到食物的流浪者!
而洛程定定地看着少女纤薄的背影几秒,终于下定了决心似的,跟了上去。
……
天梯很长很长,虽然看得见终点,可每走一个台阶就会出现新的台阶似的,仿佛永远都没有尽头。
苏意每抬一次脚,都感觉王座上的人离自己远一步,可她就是如此坚信自己能够到达他身边,所以脚步从未有过动摇。
而原本在王座下面的那几个白袍信徒,忽然离她越来越近。
第一个信徒来到苏意面前,他的肚子很大,似乎能装很多东西,而且那张平凡的五官笑眯眯的,只是偶尔闪过一丝饥饿。
但苏意却看到了,干净整洁的衣袍下面隐藏着什么。
他的双手沾满了油污,仿佛在吃东西的时候从不洗手,然后用肥大的舌头将手指舔得油亮,四肢关节都肿大肥胖,有着很多脂肪。
他投向少女那渴望的目光里,仿佛看见了自己是如何将她粗鲁地塞进嘴巴里,直到口腔裂开,唤醒被称为无底洞的胃部,然后细细咀嚼品尝,耳边传来绝望的求饶。
他说:“你好,我叫暴食,你要与我共进一餐吗?”
在他说完后,他们之间相隔的那个台阶忽然变成了一个长长的地面,上面出现了一个桌子,摆满了散发着恶臭的、不断蠕动的残肢断臂,来自死在之前格子里的玩家们。
少女眨了眨眼,对他毫不掩饰的欲望视而不见,然后下一秒,一个小小的少年站在她面前,用瘦小的身躯阻挡着那道恶心的目光。
“洛洛,拜托你了。”
“好的姐姐!”
——我绝对不会拖后腿的。
……
苏意绕过了暴食,来到了第二个信徒面前。
“我是愤怒。”
他面无表情,只是脸上的表情时不时在抽动,身上青筋凸起,眼眶猩红,似乎下一秒就要伸手掐死面前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好平息他身体里无处不在的暴动因子。
苏意看懂了他的欲望。
他想一拳打在她身上,任由脑浆像烟花一样绽开,或者一根根折断她的骨头,举起来,摔下去,皮肉都开始变形,鲜血源源不断流下来,最好烂成一团肉泥,才不会碍眼。
苏意刚被他绊住了脚步,就看到了一个身形修长的人挡在了她面前,语气温和:“你上去吧,他交给我了。”
李朝阳啊……
大概是因为最好的朋友因为一个人渣永远蒙受冤屈、悲惨地死去,于是他总是愤怒地憎恨着这个世界——
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为什么她不能听我的话!
为什么你们还不能发现真相!
为什么你们不能让他受到真正的惩罚!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于是源源不断的愤怒在到达顶点的时候,突然变成了一片死寂。
他的愿望就变成了一个——
杀了他。
无论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
苏意感谢了他,然后马不停蹄地越过他们,来到了第三个信徒面前。
这个女士有着一双非常好看的眼睛,只是脸上的伤疤非常破坏整体的美感。
于是她说:“你的脸真好看,我好嫉妒啊~”
她诞生于任何一个人都会有的负面情绪里——嫉妒,于是整个人都被迫与虫鼠抢食,与疯狗争斗,在蛛网密布的角落愤怒地盯着别人拥有的一切。
“爸妈都喜欢你,可明明我最先出生,为什么我什么都要让着你呢?我好嫉妒啊。”
“明明我们都是一样的人,为什么你的人缘这么好,长得这么好看,成绩也名列前茅,我好想毁了你啊。”
“为什么你的工资这么多?你是不是跟老板有关系?你是不是靠身体上位?为什么不帮帮我?”
“我们已经是夫妻了,你的财产不就是我的财产吗?为什么房子还要写你的名字?你爸妈不是送了你一套吗?”
凭什么,他们能沐浴在阳光下,而我只能蜷缩在黑暗里?
凭什么他们一生下来什么都有,可我奋斗到最后却一无所有?
于是怒火灼烧灵魂,嫉妒屏蔽双眼,化成了最锋利的刀刃划破他们的皮肉,最后思想变得混沌污浊,最终自掘坟墓,与黑暗共葬。
苏意刚要开口,一个满是绝望的背影挡在了她面前。
是周旭。
他的眼睛一片死寂,却仿佛流着泪般,下一秒就要碎掉一样。
他没说话,于是苏意说了一声:“对不起。”
然后她毫不犹豫地从他身边走过。
周旭拦住了嫉妒伸出的手,声音低沉沙哑:“你的对手,是我。”
他从见到光起,嫉妒就像影子一样对他死缠烂打,如同最结实的蜘蛛网一样粘附在他身上。
他嫉妒一切能光明正大站在他身边的朋友,可以揽他的肩膀,可以看到他对自己笑,可以跟他说上话。
他嫉妒女生得天独厚的身份,这样哪怕鼓起勇气递封情书,也不会被骂成变态,给他带来无穷的困扰。
他嫉妒他的善良,连自己这样恶心的存在也能轻易原谅接纳,于是像恶魔一样带着厄运靠近了他。
他嫉妒他的果断,每一次都选择了抛弃他,然后去迎接没有他在的世界。
于是,嫉妒永远跟着他,以他的血肉作容器,灵魂作养分,生成了散发着臭气的食人花。
……
第四个信徒,是懒惰。
他的眼睛睁不开,打着哈欠地眯着眼打量她,眼睛空洞,仿佛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透过他,苏意忽然看见了这样的一种光景。
昏暗狭小的房间里,脏兮兮的床单掉在地上,地板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厕所和厨房都一样发黄发臭,脏秽侵染了每个角落,目所及处都生菌发霉了,似乎成了细菌的栖息地,察觉不到任何有活力的存在。
而这里的主人,发丝凌乱打结,长长地遮住了疲惫的眉眼,虱子在他身上安家,臭气成了它赖以生存的气体,阳光透不过厚厚的窗帘,所有的一切都是沉闷的、静止的、死寂的。
但这,是懒惰者最后的狂欢,所以不容许任何人打扰。
一张卡牌亮了亮,然后一团黑气慢慢凝聚出人形,目光漫不经心地和懒惰对视上。
“走吧,速度点。”
他觉得自己应该跟这家伙打声招呼。
因为他觉得,那些人被欺负是他们活该,所以懒得去帮忙。
他们成绩不好是因为没有用心,所以懒得去理会。
他们一个个消失是因为学校的安排,为了提供一个良好的学习环境,所以懒得去追究。
因为搭建的梦境实在是太美好,所以懒得去打破。
所以——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
第五个信徒目光轻蔑,身上的衣袍也比其他信徒华丽,似乎天生就认为自己应该和他们不一样,自己是特殊的,平等地贬低一切的存在,他们就应该是自己脚边的蝼蚁,就应该对自己阿谀奉承,永远自信,永远傲慢。
“不听话的,就应该被抛弃~”她说。
苏意感觉到自己身边的空气有一瞬间扭曲,一个身姿婀娜的背影就出现了,祂用来攻击的坚硬蛇尾轻轻抵了抵她的背部,似乎在鼓励她往前走。
“滚吧,别在这碍我的眼。”
曼德拉懒懒地看了她一眼,随后蛇尾慢慢蠕动,身子也变高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目空一切的女人。
因为是神,所以祂从未觉得自己会在哪里跌倒,傲慢的祂认为一切生物都会对祂毕恭毕敬。
于是第一次,祂因为自大,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力量流失,肚子变大,这成为了祂的噩梦。
而第二次,祂被人强行困在副本里,一次又一次经历着祂的黑暗过往,于是每一次都比每一次崩坏,怨气张牙舞爪地侵染着每一个傀儡,代替祂的意志,杀死每一个外来者。
“来吧,让吾看看你的能耐。”
祂轻蔑的语气轻而易举地激怒了这个最难缠的信徒。
——没有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她死定了。
……
苏意脚下的速度越来越快,远离了身后斗争的声音,碰到了第六个信徒——贪婪。
他是人类罪恶的发源,是堕落思想的启蒙,话语散发着腐烂的气味,嘲弄的怂恿让无数面临选择的人遵从了内心的选择,向本我屈服,沦为欲望的奴隶。
于是财富被大肆收敛,公正的天平倾向了一端,被名利、财富、地位所彻底占据,谁拥有谁就成为了成功的代名词,争斗四起,鲜血为胜者涂抹出绚烂的色彩,他们的名字将永垂不朽。
毕竟,拥有了这一切,饥饿、贫困、窘迫、冷眼……都会离你远去,乌鸦会成群为你唱出赞歌,你会受到所有人的爱戴。
他说:“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满足你。”
苏意没有说话,随后李凌站在了她身边,眼里闪过病态般的兴奋:“太有趣了,多么庞大的怨恨啊,丝丝缕缕地由贪婪的愿望中产生……”
不再打扰他的兴致,苏意迈上了新的台阶。
而她,即将走完所有的台阶,即将见到了自己最想要见到的人。
一个纤细的身影挡在了她面前。
这第七位信徒,慢慢摘下了自己的帽子,露出了和少女一模一样的脸。
她微笑着,轻声说:“你觉得性重要,还是爱重要?”
“你觉得是爱先源于恨,还是恨先源于爱?”
“你觉得,你色欲存在信任吗?还是只有爱里面才存在信任呢?”
苏意定定地看了她两眼,还没有整理出最合适的回答,她就再次开口了:“没关系,我现在还不需要你回答,你可以继续往前走了,到时候我会亲自索要答案的。”
她再次戴上了衣袍上的帽子,往旁边退去,动作悄无声息,只是在少女迫不及待走过她面前的时候,朝她露出了一个最纯真的微笑。
仿佛眼睁睁看着她走向死亡。
她轻声呢喃:“在阳光底下,罪恶将无处遁藏。”
苏意终于来到了王座面前,一瞬间,强撑起来建筑的外壳在这一刻终于被打破。
少女就像是神明最真诚的信徒,披荆斩棘,忍受了一切磨难才终于换来了神明的注视和垂怜,于是跌跌撞撞地想要躲进他怀里寻求庇护。
而这张近在咫尺的俊脸,狭长的凤眸静静注视着她,鸦羽般垂下的长睫隐约遮住了黑眸里流动的波痕。
随后他慢慢伸出了手,仿佛准备接纳这样毫无防备的她。
“噗嗤——”
直到他的手刺进了一个温热的胸膛,鲜血顺着那只帮她擦过泪、上过药、牵过她的手,不断地滑了下来。
一滴一滴,像是冰锥一样敲打在她脆弱的心脏,少女寻找着方才声音的来源,僵硬的眼珠动了动,缓缓凝固在面前的人身上。
然后本就苍白的面色唰得褪去血色,变得几乎透明,苏意瞳孔放大,潮水般翻出重重叠叠的惊恐,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她浑身僵直,嘴巴张着,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
“……洛程,你怎么?”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挡在我身前?
——还有,你身上的这只手,是谁的?
这个有着娃娃脸的少年意识有些涣散,然后强撑着说出最后的一句话:“我知道笑笑死了……她再也不会回我的消息了……她不怪你,所以……我也不怪你……”
“现在……我要去找她了。”
在察觉到真相的时候,他能说自己没有恨过吗?
不能。
他终于懂得为什么少女从见面起,就不再跟他对视——因为愧疚。
她害怕他的指责、他会崩溃、他会憎恨……或许,也不是害怕,只是担心他会因此一蹶不振。
只是还真的被少女猜对了。
本来与她的相遇就是上天给他最后的一个礼物,所以当这份礼物被收回的时候,他除了无可奈何,痛哭流涕,又能如何呢?
如果那是她的决定,那他就尊重她的决定,并且随她而去。
他相信她会等着他,就跟她相信他爱她一样。
随着手被抽出来,失去了支撑的身体逐渐往下掉落,最终坠入了柔软洁白的云朵里,消失不见了。
苏意看着这一幕,忽然双手抵在了太阳穴,只感觉头痛欲裂,言眼前不断闪过叶言惨死的画面,沈笑笑消失时的微笑,洛程释然的眼泪……最终定格成为了面前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她仿佛一下子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脑子里一片混乱,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就像是天突然塌了一样,最终只愣愣地吐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
男人冷眼地看着这一切,眼珠子就像是琉璃一样,冰冷疏离,装不下任何东西。
就像是有试吃员这样的存在,001也需要一个存在,去检测他制作出的游戏的难度和缺漏之处。
于是次体就被创造了出来,没有人类的感情,只是随着他的本能,就像是机器人一样执行被植入的程序。
跟他进入游戏的每一批都是第一批,于是他遇见的蠢人会有很多。
为了让他心无旁骛地通关,所以001不忘给他植入了一段虚伪的记忆,因为没有真实感,没有追求,没有希望,只能按照本能地做着一切,于是心也就自然而然地变成一潭死水,一块腐烂之地。
哪知这块土地居然有玫瑰花在好好绽放着。
所以,究竟是什么,让他生出了恻隐之心呢?当时打动自己的,也在后来打动了他吗?
不、这次似乎不太一样。
不过——游戏也应该结束了。
他很清楚,如果再放任下去,那这次体估计会不属于他了,混乱也会随着产生。
他可没有时间精力再次创造出一个蠢货出来。
于是他缓缓开口,在少女极度绝望和麻木的目光里,站起身来,一只冰冷的手落在了她纤细脆弱的脖子上:“你是唯一的变数……所以,你不应该存在。”
他的话语清晰地落在了少女耳边,于是紧绷的神经终于崩溃断掉,她的目光变得极其仇恨,初遇和之后的种种都在她的脑海里交织变化,结合叶翩燃曾经挑衅般的话语,她忽然暴起,手中的枪不管不顾地抵在了他的胸膛,语气尖利:“他在哪里?你把他还给我!!!”
001很轻易地卸掉了她的一个肩膀,随着“咔嚓”一声,她的手臂软趴趴地垂落下来,银色的手枪也掉落在了台阶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剧烈的痛意顿时蔓延到了四肢百骸,只是少女眼也不眨,固执地用完好的左手握住了匕首,笨拙地朝他刺去,然后被他硬生生折断了手腕,最终锋利的匕首抵住了她自己的喉咙。
从始至终,他的表情都没有任何变化,就好像在看一场无趣的闹剧,带着不自知的厌烦。
这比一切的真相都要让苏意觉得难以接受。
就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是她死前做的一个梦一样。
所以,朋友是假的,爱人是假的,希望是假的,她也是假的。
“……我、恨、你……”
少女断断续续地吐出了三个字,像一只濒死的白天鹅,发出了最后的哀鸣。
——所以,爱也是假的,恨才是真的吗?
「作者说:
今天不小心更错字数了。。。所以将错就错辽,明天请假一天,我好好构思一下这个结局哈~番外我能写就写,不过可能不用报太大希望hh」