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槐本也以为自己逃不过这一劫了,他散去所有的鬼气,不过是为了最后一个再恢复巅峰时的念力。
他杀了易九爷,救了阴阳道,也救了所有失魂的人,甚至不忘渡了自己鬼域之中的所有鬼魂。
却并未给自己留丝毫退路。
鬼气全失的他支撑不住这副身躯,从那一刻起他便注定要再死一次。
他也本以为自己定然是必死无疑了。
可是谁又能料到鬼气全无后,念力竟是霎时间爆发到前所未有的强度!
他竟是……以鬼身入神!
方槐脚下扩散的念力拂开那才落下片刻的雪花,宛若飘带般环绕在他身侧的念力强大到凝结出实体。
光晕映照下,他便是神佛!
李逸闻看得有些愣神。
虽然他也身负念力,若是能长久些也定然有成神的一天,但只怕他是没有那个机会了。
至少这辈子,等不到那一天。
方槐走向李逸闻,淡淡的笑容里浮现出若有若无的哀伤:“小闻啊,我才走这么一会儿,怎么还哭了。”
李逸闻怔怔抬头看着方槐,好半天都不敢开口。
他怕自己的声音惊了这眼前幻境般美得不像话的画卷,怕这画卷就像指尖融雪般怎么也留不住。
直到方槐走到他面前,用念力愈合了他身上的遍体鳞伤。
可是伤口愈合了,那不断溢散的念力却怎么也止不住。
李逸闻哽咽着好半天都没有动作,雪花落了他满肩。
方槐终于是发现了不对。
他将更多的念力渡过去,这已然踏入神境的念力纯粹非常,与从前相比强了不知道多少倍。
但这样的念力,怎么会也止不住李逸闻念力的溢散?
直到方槐扣住李逸闻的手腕,将更多的念力渡过来,李逸闻终于是有了些实感。
“方槐,别……别渡了。”李逸闻缓缓从方槐掌心抽手,好半天才凄然一笑,“这是阴阳道的反噬,虽然咒印解了,但解之前的反噬是消除不了的。”
从李逸闻与方槐并肩对付易九爷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没有退路了。
“反噬?不是解了吗,还有什么反噬!”方槐的神色瞬间慌张起来,他只知道阴阳道会身死魂消,却并不知道其他。
“阴阳道的人受制于咒印,不得对同道之人出手,否则必遭反噬。”李逸闻低下头,“但易九爷所害之人,本也算是阴阳道一半责任,我不得不阻止。”
他声音轻轻的,仿佛一切都是那么的理所应当。
他本该阻止易九爷的罪行,本该承担阴阳道的罪责,他没得选。
“为什么不告诉我……”方槐的声音在发抖。
若是李逸闻告诉他,他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李逸闻对易九爷出手。
可李逸闻却只是摇摇头:“方哥,就像你在鬼域之中说的,如果我们不冒险做这一局,就算我们能全身而退,那万千生魂也没办法全身而退。”
李逸闻抬头看向方槐,眼底是干净得一尘不染的笑意:“所以,我想试试。”
就像这大雪落了满地,虽然终将堕入尘泥里,但它至少,予这天地间片刻纯粹的白。
“于这落雪而言,千里赴一场寒冬,所求也不过片刻的洁白。”
“只这一刻,便无憾了……”
李逸闻靠着一旁的栏杆倒下,缓缓失去了力气。
在闭眼前的最后一刻,他将那铜铃拾起,放在方槐掌心。
“方哥,帮我找一个安静些的地方挂着吧,阴阳道没了,它也总算能够落得安生。”
李逸闻此生所愿,也不过是平平淡淡,能够安生。
可惜,他求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