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战利品回到医院,病房只剩下护工和许则匀两个人。
天色黑暗,只床尾亮了一盏小夜灯。
许则匀侧躺在床上,知意垫着脚尖过去看,他睡颜沉静。
她朝护工摆了摆手,示意这里有她在,让护工先去吃饭。
知意斜靠在沙发上,打开手机处理工作。
才看到许岚在群里的留言:@知意腓腓,爸爸妈妈还有事,先回申城。你照顾好则匀,照顾好自己。
讶异之余,知意对他们两个人的‘神出鬼没’不得不习以为常。
后来几天,案件有了新的进展。
对金·昂列的审讯是极为漫长的,因为他犯罪跨度年限久,犯罪事实复杂。
对尊严和人命蔑视,以及对法律的践踏,让参与案件侦破的每一位警察都悲愤不已。
小董成了许则匀、知意和警方之间的联络员。
爸妈来看望厚又离开的第五天。
这时许则匀的背部的结痂变厚,边缘有了起翘即将脱落的迹象。
他可以正常平躺着休息了。知意总能在许则匀躺过的床单上看到结痂被摩擦蹭掉的小碎屑。
早上,医生来查房时,通知可以出院了。
但由于许则匀身份特殊,他们可以以警方的指示为主。
上午,知意收到小董的微信:“孔小姐,现在方便聊一聊吗?”
许则匀和护工一起去做复建了,他身上的伤好的奇快,虽然在医院躺了这么多天,身上的肌肉竟几乎没见少。
而且因为背部的伤,整天赤裸着上身在知意面前晃荡。
时不时的,趁病房没有其他人,和她亲昵的搂搂抱抱一番。
她觉得许则匀壮的像头牛。
知意说,方便。
小董发了定位,医院不远处的一家便利店。
医院附近的行人总是更加匆匆,便利店里虽然有沿窗小座,但被大包小包的行李和护理用品挤占。
“走吧,请你喝咖啡。”
小董自然知道许则匀和知意都是身价不菲的人,年轻的警察不敢自作主张。
知意捏了捏鼻尖的口罩,眉眼弯弯:“咖啡而已,不算违反纪律。”
环境好,安静,有私密性。
杯中饮品的味道成了最不重要的一环。
知意双肘撑在桌上,很真诚地问:“小董警官,有什么消息吗?”
“当年杀害段磊警官,也就是许总父亲的人找到了。”
知意愕然了一瞬间,肩膀微微耸着:“是金·昂列吗?他承认了?”
小董叹了口气,摇头:“不是。”
“?”
“他供述说,是他手下的一位助手所做。而金·昂列本人在段磊警官出事的那段时间,待在缅国,没有出境记录。”
“根据金·昂列提供的人名,我们已经联系了事发当地国家的大使馆,根据对方回传的消息,情况和金·昂列所述温和。”
“他的助手有当时的入境记录。”
知意问:“那这次抓捕的有这个人吗?还是说,已经在服刑?”
小董摇头:“没有。”
知意心里一惊:这个团伙,竟然还有人没有归案!!
而且是杀害了段磊的那个人,那个该死的,该以死谢罪,千刀万剐的!!
她的心潮汹涌澎湃,是怒火,焦急,屈辱,还有对许则匀的担忧。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的处境……
小董的目光落在知意攥紧的拳头上,他缓缓吐出一句话。
“那个人已经死了。”
知意抬头:“???”
“三年前,因为急性心梗医治无效死亡。我们拿到了他在t国的病例、抢救记录和死亡通知单。”
“t国?”
“对,这个人在非洲杀害我们的同志后,知道不能再进入我们国境。所以留在境外照料金·昂列的儿子。”小董继续解释,“也就是恩竹·同帕拉的贴身管家。”
可笑。
金·昂列不仅是毒贩,身上也背着数十条的人命。
这样无恶不作的大毒枭,他儿子竟然配有‘贴身管家’。
“是我们的动作太慢,没能用法律来审判他。”
是啊。
知意低下头。
手指捏着小银勺,来回凌乱地搅动。
那个人,贩毒,谋财,害命,最后从黑色渠道跨国追杀我们保卫人民生命财产安全的警.察。
竟然就这么平静安逸地度过了后半生。
他生命的终结,是死于疾病。
知意想不通。
恩竹·同帕拉的贴身管家……
“所以,恩竹到我国参加比赛,目标就是为了接近许则匀吗?”
所以,许则匀一开始就对恩竹警惕防备。
所以,许则匀从来不同意她和恩竹有任何接触。
而当时,知意还觉得许则匀在无理取闹。
“不是,”小董回答,“根据我们的推测,恩竹·同帕拉入境一方面是为了继续发展金·昂列的销售网络,另一方面,就是为了查找段磊是否还留有家人。”
“据许总说,他认出恩竹·同帕拉,是因为长相。恩竹·同帕拉虽然改了姓,但酷似金·昂列。”
“我们推测,在许总认出恩竹不久,恩竹也认出了许总。”
“毕竟许总和他父亲段磊也非常相像,您知道吧,孔小姐?”
知意回想起,凌远给她看过的九十年代警校毕业照。
是像。
很像。
神采飞扬,恣意汪洋。
人群中最闪耀的少年。
“这次能够抓获金·昂列,端掉‘黑桃A’,多亏了许总在第一时间就报告了恩竹·同帕拉的事。我们警方也是顺着这条线索,才又一次追踪到金·昂列的踪迹。否则,深林捞针,真的不容易啊。”
回去的一路上,知意都在琢磨。
她要怎么向许则匀开口,告诉他杀害他父亲的凶手已经死了。
生老病死。
自然的因病不治身亡。
风光的葬礼。
埋在t国的高档墓区。
即便知意没去过段磊墓前,她也能猜到。段磊死时,案件未结,消息涉密,其丧事一定……一定……
她不敢想。
推开病房门,知意的手腕倏然被大手攥紧,她闭着眼,跌入一片暖如朝阳的怀抱里。
即便不用目光,温度、体感、肌肤、气味,在告诉她,拥抱她的人是谁。
许则匀的声音低沉沙哑,伤口恢复,中气也十足。
“去哪了?”
他的下巴低着知意的额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