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后罩房,春芝还躺在床榻上,看着是还在睡,但夏筝推开门的时候明显看到了被褥抖动了一下。
假作未见,她走进小浴房。
里面有用竹管和水房连接,这个时候正好温着水,她不必出去打水。
褪去慌乱穿好的衣衫,整个人浸入温暖的水中,夏筝放松下来的同时也清楚的看到了自己身上留下的欢好痕迹。
特别是锁骨和脖子,大大小小数十个红痕。
这可如何遮挡得住?
“夏…夏筝…你还好吗?”外面传来春芝哆哆嗦嗦的声音。
夏筝莫名,“我没事。”
“那个…赵嬷嬷来了,说…叫我们立即去见少夫人。”
夏筝立即转头看向墙角的漏刻,离辰时还有半个多时辰,怎么这就来催了。
虽觉奇怪,可夏筝也不敢耽误,立即起身穿上衣服,看着脖颈上刺眼的红痕,又捡了一件立竖领的外衫罩上后就带着春芝往芳华院去。
才进院,就感觉到了周围丫鬟的神色不对,都落在夏筝身上。
迈进正房的门槛,后脚还没收进去,夏筝就感觉到一道足以杀人的眼神迸射过来。
转过身,从轻纱屏风绕过,进入外间,就见除了上首的少夫人外,右侧还坐着两个人。
右首坐的是一个穿着火红色半袖,金丝挑线百花缀蝴的罗裙,戴着满幅金穿珠点翠的头面,皓腕处半露的足金嵌红宝石的手镯熠熠生辉,整个人贵不可言。
但此刻却是同她那红火的衣衫一样,眼眸里粹着烈火,那道杀人的视线也是从她的眼中发出,现在更是如一柄长枪直指夏筝的喉咙。
下首坐着的年纪稍大些,约莫二十六七,穿着轻素的藕白色细棉布交领衫,同色罗裙,头上也只有两支光秃秃的银簪,只看了夏筝一眼,就低下头再不看其他了。
两人应该就是顾逸之院里侧室魏卿卿和妾室环姨娘了。
“奴婢拜见少夫人。”朝着陶语蓉行礼后,夏筝又转身朝着魏卿卿和环姨娘欠身:“见过侧夫人,环姨娘。”
春芝跟着夏筝行礼,只是一切都显得仓皇。
不过谁也没注意她去,看着朝着自己躬身还未起的夏筝,在陶语蓉正要开口让人起来时魏卿卿先开口道:“少夫人选的人还真是伶俐,从未见过我便就能认出我。”
“府上就这么几个人,若这都分不清,那还当什么差呢。”陶语蓉淡笑着,伸手虚抬。“起……”
“那也不是这么说啊,聪明常有,可能聪明到昨个才去漱石居,夜里就能伺候上小公爷的也是独一份呢,便是少夫人都没这么快吧。”
魏卿卿再一次打断,夹枪带棒的直把陶语蓉和夏筝放在了同一个位置上,甚至隐含陶语蓉不如夏筝。
气氛瞬间骤降。
“奴婢低贱,昨夜小公爷醉了才用了奴婢罢了。”夏筝低头一句。
“用?”魏卿卿气哼一声,看着上首上依旧稳坐的陶语蓉更是嘴角抽了抽。“是啊,一个烧火丫鬟可不就是个玩意吗,用这个字也合适。”
夏筝低头没应声,瞧着是乖巧顺从。
可头却是悄没声的向侧边歪了一点,原本紧贴着脖颈的衣领打开了一许,正对着魏卿卿正好能顺着看到里面的红痕。
无比扎眼,原本就沸腾的火上如被又浇了一桶油,轰然大燃,抓起身边方桌上的茶杯就朝着夏筝的额头砸过去。
魏卿卿的娘家是武将世家,即便没有刻意的让女儿学武,可自小耳濡目染,也喜舞刀弄枪,力气自然比其他闺阁女子要大不少,如今怒火上头更是用了十成十的力气。
茶杯砸在夏筝额角上就瞬间炸开了,碎片四溅,茶水淋了一脸,崩出的血混着茶水流得更快,瞬间夏筝的半张脸都被染红了。
春芝吓得尖叫,脸色煞白眼见都要晕过去了,手却是忙扯了袖子颤抖的按在夏筝的额头上止血。
“魏氏!你这是做什么!”陶语蓉怒斥。
“是这贱婢故意露出脖子上的红痕炫耀,什么东西,也敢在我跟前炫耀!”越说越气,魏卿卿站起身就想要伸脚再踹过来。
“魏氏!”陶语蓉怒喝一声。“她既已被收用,便就是小公爷的人,岂能由你这般无端打骂,难不成,日后谁服侍小公爷你便就要打杀了谁?”
“我……”魏卿卿顺着就要开口说什么,身后跟着的嬷嬷忙拉住了她的手,低声急说了什么。
魏卿卿不甘的收了声,看了眼陶语蓉,又看了眼依旧低眉顺眼的夏筝,咬牙道:“少夫人大度,既给小公爷迎侧室,又贴心送丫鬟,我是比不过的,不过我也好心提醒少夫人一句,别光想着养鹰叨别人,转头自己被鹰啄瞎了眼睛。”
说完,魏卿卿甩手转身就走。
一声未出的环姨娘也跟着站起身来行礼告退。
待人都走了,陶语蓉才对采薇道:“快派人去叫府医来,别留了疤。”
府医来得很快,给夏筝清洗了伤口,止住了血,看着那半指长的伤口叹道:“这伤口大,极难不留疤啊。”
“没有祛疤的膏药吗?”陶语蓉问。
“普通的不抵用,有用的,唯有宫里才有。”府医无奈又怜悯的看了夏筝一眼,一个通房,国公府不可能去宫里为她求药,可惜了这张脸。
陶语蓉叹息一声,让府医下去后又让采薇从里屋拿出了一个匣子。
“魏氏是魏将军的小女儿,性子娇惯了些,你受苦了,这两日便休养休养,这抹额是我的陪嫁,挡着也瞧不出什么。”
“少夫人的陪嫁奴婢当不起,奴婢粗使惯了,自小身上都是大疤盖小疤的,多一个也无碍。”
“可……”陶语蓉想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咽了下去。“回去歇息吧。”
夏筝和春芝告礼,一如来时一样一前一后离开。
等出了垂花门春芝才快两步追上来小声忧问:“你……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