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宗亲宴因太后身体有恙,想念家人,便比往年早了数月。
封了地的亲族早早回了京师,一时间皇宫内外热闹无比。
这里面的好多人,沈清歌从未见过。
但她知道这是一个好机会,有好多亲族贵眷在朝堂上都有一席之地,多多结识几个对自己日后也会有帮助。
萧皇后近来颇为倚重沈清歌,显然将她视为制衡齐贵妃的关键棋子,而沈清歌对此角色亦欣然接受。
宗亲宴于灯火璀璨的宫殿内盛大开启,乐音袅袅,舞姿翩翩,尽显盛世之景。
殿内珠帘轻垂,烛光闪烁,映照出众人神色各异,心思难测。
沈清歌身着华丽服饰,端坐席间,举止端庄。
偶尔眼角掠过龙椅上谈笑风生的明德,却意外与他深邃的目光相遇,她心中一悸,连忙避开。
自那次醉酒事件后,明德便未再踏足她的居所。
而她,也有意无意的避开能与他碰面的场合。
倒是潘常在,得知明德来到清音阁却宿在了正殿,心中嫉妒,跑到她那里不咸不淡的说了一堆话。
被慧心怼了几句,悻悻地回到了配殿。
耳听明德又恢复了和亲族们的对话,沈清歌暗自松了口气。
轻抿一口清茶,她不动声色地审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
上座与明德高声攀谈的,乃是气宇不凡的康王,身着青衫,眉宇间流露着儒雅之风。
作为明德的八皇叔,他年少时曾是多才多艺、文武双全的皇子。
但自宣宗皇帝登基后,却突然沉醉于诗词歌赋与棋艺之中,武功渐废,朝堂事务也不再涉足,成为了一位闲适自在的王爷。
伴其侧的高挑美人,正是康王妃。
她面容温婉,肌肤细腻如少女,五官精致,眉眼间既有柔情又有智慧。
眼神深邃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又充满温暖与慈悲,令人心生敬意与亲近。
不远处,宁王妃低调不语,妆容精致,衣饰简朴却不失贵气,举止温文尔雅,言谈间尽显深厚教养与内涵。
然而,沈清歌从她偶尔流露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郁,似乎与这热闹氛围格格不入。
宁世子坐于其旁,面容平和,举止低调。虽未袭爵,但沉稳内敛的气质已让人刮目相看。
正与太后寒暄的,是风流倜傥的雍王。
作为太后的亲侄子,他身着锦衣,面带笑意,眉目间与太后神似。
整场宴席,他最为快乐,频频与贵妇名媛谈笑风生。
然而,当他的目光偶然落在沈清歌身上时,眼神瞬间亮了起来,紧接着便带着一丝玩味的神情时不时注视着她。
沈清歌察觉到这肆无忌惮的目光,微微不适,扭过头去,心中不禁暗自叹息。
如此这般风流,在权力斗争中恐难料是福是祸。
公主格格们中,外嫁者亦有不少返京,与玉宁公主等人嬉笑打闹,姐妹情深,令人羡慕。
此时,明德的妃嫔们如同蝴蝶般穿梭于人群之中,忙着在这难得的皇家宴席上结交盟友。
沈清歌却独自坐在宴会一角,静静观察。
她意图在这群人中寻找可为自己所用之人,而非仅仅认亲。
酒席过半,随着酒意渐浓,宗亲们的话语也越发放肆。
鲁王,明德的十一皇叔,脸色因酒精而透红。
他大声向太后哭诉:
“皇嫂,十一苦啊!皇兄将老十一丢在鲁境那荒凉之地,十一想念兄弟们,却只能每年相见一次。本王究竟有何错?”
说罢,竟痛哭失声。
一时间,席间数人感同身受,整个宴席被一层悲伤之气所笼罩。
沈清歌深知鲁王乃宣宗皇帝亲兄弟,夺权事件后,宣宗皇帝对兄弟不再信任。
除康王、宁王留京外,其余皆以封王之名被遣至边陲。
明德继位前,自己的四个兄弟也未能幸免。
她心中慨叹:皇室之悲哀,在于永远无法如寻常百姓般享受亲情。
太后见鲁王失态,便道:
“十一啊,怎么还是老毛病,一沾酒就醉。桂嬷嬷,快让人侍候鲁王去休息。”
桂嬷嬷领命,迅速指挥内侍上前扶住鲁王往外走,鲁王的哭声却久久回荡在宴席之上。
受鲁王情绪波及,宴席氛围骤降。
明德见状,连忙举杯站起,朗声道:
“各位叔叔伯伯,婶婶,兄弟姐妹们,母后因思念大家,特将今年聚会提前数月。
我们虽身处各方,但血脉相连,此情此景,胜却无数。只要明德在,星汉王朝便是我们陈家的根基。”
众人见明德举杯,纷纷响应,越王亦表态:
“皇兄放心,越泽之地有弟弟镇守,定不让外敌侵扰。”
其他王爷也相继表态,气氛渐暖。
明德心中暗喜,向玉宁使了个眼色,玉宁会意,举杯笑道:
“母后一直挂念大家,因思念成疾,此次聚会也算解了母后的心病。”
魏王妃随即附和,
“让我们共同举杯,祝愿皇嫂身体早日康复。”
众人齐声赞同,欢声笑语再次回荡。
沈清歌心中暗想,这宗亲宴宛如一场无声戏剧,每个人都是各自角色的最佳演绎者。
然而,酒席过半,她仍未找到合适的目标。
酒过三巡后,沈清歌借故离开宴席,行至门外,冷风拂面,令她头脑为之一清。
尽管已至立夏,空气中仍带着一丝寒意,慧心连忙为她披上一件绛紫色云锦罗衣。
主仆二人缓缓向清音阁走去,途中经过花园一角,忽闻诗句传来,
“翠幕轻垂春渐远,夏初微风扇薄寒。”
沈清歌久未吟诗,此刻兴致盎然,脱口而出,
“轻纱曼舞迎夏至,绿意盎然入画来。”
对方似乎愣了一下,随即接道,
“繁花落尽香依旧,岁月悠悠人自哀。”
沈清歌微微一笑,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
“流水潺潺映斜阳,一梦浮生任思量。”
“好一句‘一梦浮生任思量’。”
一个爽朗的笑声响起,紧接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假山后走出。
沈清歌定睛一看,竟是康王。
她心中一惊,觉得自己有些冒失,连忙行礼道:
“清歌见过康王。”
康王注视着眼前清丽脱俗的女子,怔了一下,随即便笑着说道:
“你就是明德提起的那位才情过人的清妃吧?”
沈清歌没想到明德竟在康王面前提及自己,脸上顿时泛起一抹红晕。
她屈身行礼道:
“康王说笑了,有您这位才情风流、博古通今的王爷在前,清歌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
康王微微一笑,眼中流露出欣赏之色,
“清妃谦虚了。你的才情,明德早已与本王多次提及,今日一见,果真是名不虚传。”
沈清歌抬眼望去,正对上康王诚挚赞赏的目光。
她心中一暖,回道:
“康王谬赞,清歌愧不敢当。今日能与王爷诗词相和,是清歌的荣幸。”
康王目光在沈清歌身上停留片刻,似在沉思,随后缓缓开口:
“清妃,本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你可否赏光,与本王一同参加过几日的诗词盛会?”
沈清歌闻言一怔,没想到与康王仅一面之缘便收到如此邀请。
但她迅速恢复平静,微笑回应:“康王邀请,清歌倍感荣幸。
不过,我身在宫中,不似宫外自由,需先禀明陛下与皇后,告假后方能赴约。”
康王点头,脸上露出满意微笑,
“如此甚好,本王会提前与明德说明,免得他误以为我要抢走他心爱的清妃呢。”
“康王真会开玩笑。”
沈清歌在康王的玩笑中露出羞涩之情,脸颊泛起淡淡红晕,如初绽桃花,娇嫩含蓄。
康王哈哈大笑,“本王静候佳音。”说罢,潇洒离去。
沈清歌行礼,目送着康王的背影渐渐远去,心中暗自思量:
康王才华横溢,却不在朝堂上占有一席之地,这究竟是因为他对权谋斗争没有兴趣,还是因为他不敢有兴趣,才会将自己的心力都倾注于诗书琴棋之中?
她轻叹一声,转身与慧心一同走向清音阁。
夜幕降临,沈清歌回想着宗亲宴上的众人,衡量着能为自己所用之人。
康王虽对自己有好感,但太后似乎对康王颇为忌惮,导致他在朝堂上无半点地位,能助自己的地方不多。
其他王爷身处异地,也难有太大助益。
沈清歌突然想起宁王妃那精明的眼神,觉得他们绝非表面那般低调。
她心念一动,写下书信,喊来文远,让他次日送往沈府。
几日后,沈渊回信。
沈清歌展开信件,微微一笑,果然如自己所料。
恰逢萧皇后近期要举行宴会,沈清歌借机自告奋勇出宫筹办。
最后一日,返回皇宫前,沈清歌的马车驶向了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