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集发言道:“我从朝鲜回来后就开始读书,最近读了一些书,我觉得对我们现在的问题是有帮助的。”
“哦,张集同志你说说。”
“我们现在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我们的‘道’也就是我们的目的,而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我们的‘术’也就是我们的手段。但是我们现在缺乏直接从本质上动手的能力。”
张集说道:“我们需要用‘术’先解决表象问题,再由表及里,解决本质问题。表的问题是什么?是穷,是没钱,是光棍娶不到媳妇。里的问题是什么?是需要提高群众觉悟,是解决许许多多如胡有力、张长生这种重男轻女家庭的思想问题。解决封建思想下男性沦为生产工具,女性沦为生育工具的问题。精神与物质建设都要有。”
“李支书,我听说你们村里有个养兔能手李梅花,你说她在她家的地位怎么样?”
李抗日笑了:“那李梅花老厉害了,她老公可服气她了。因为她会养兔子,挣的现金是她家最多的。全村的兔子都她统筹来养,谁不服她啊。剪兔毛可是咱们村最大的现金收益,比卖余粮挣的都多。”
“是了,所以表象的症结其实我们已经找到了不是。”张集笑了。
李抗日和胡长民猛地反应过来:“是啊!我刚刚怎么没有想到呢。自打建国后村里给女性也分地,我们村和附近村里溺死女婴的情况少太多了。就是因为女娃长大了也有一块地啊!”
“女娃不受待见主要还是在农村种地都是劳力活,女娃力气不够,种田都怕不够自己口粮。”胡长民点头。
“但那只是一时的。”张集笑道:“李支书,还记得我们去县里,高宏民开的拖拉机吗。他说一台拖拉机能顶多少马力?”
“三十匹!”李抗日伸出三根手指。
“是啊,姑娘种田抡锄头是没有男的有力气,但是开拖拉机呢?我看了报纸了,河北的国营农场已经有女拖拉机手了。这证明这拖拉机女的也能开。”
胡长民想了想道:“可是也没那么多需要开拖拉机的地方啊。也没那么多拖拉机给人开啊。”
张集却道:“是的,拖拉机不需要那么多人开。但是养殖场呢?养殖场虽然也累也辛苦,但是是农村妇女能干得动的活了吧。李支书,还记得我们去县城杨县长说的吗?淮北以后要成为支撑淮北、六安粮食安全的重要农业大县。”
“国家新弄出来的鸡鸭鱼猪品种都会放过来,饲料厂、养殖厂、各种各样的东西都会来。虽然现在的建设集中在县里,但这些东西早晚要下到农村才合适。只要农村合适弄这些,为什么不能弄呢?”
“李支书,你搞来了砖厂。烧砖用的粘土在后山,但是后山的粘土早晚烧完。烧砖能挣钱,不光是要大家伙赚钱,更要让村里有能长久发展下去的产业!而且发展产业不是我们的目的,只是我们的手段。”
“赚再多的钱,我们都只有一个目的:‘进入共产主义社会’。消灭封建余毒的迫害,禁绝如胡家小女儿和张二丫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你和县长说赚了钱要搞小学,我觉得很对啊,只有搞教育才能实现我们目的的第一步。手段和目的我们要清晰明确,这样我们才能做到农村的二次革命!”
李抗日道:“你说的对。而且对于张长生和胡有力两家,我个人建议开村民大会点名批评他们的行为,并且要对他们进行劳动再教育。不是为了处罚他们,而是让其他人明白什么是对什么事错。”
胡长民在旁附和道:“我同意这个提议。”
“我还有个提议。”李抗日道:“龙岗村有大量的林木资源。既然我们村都要搞砖厂了,胡支书不如顺着一起,向县里提议搞个林木场。让林业局的同志直接来管也行。我们村要是搞砖厂,那肯定没有人力再去搞木材了。不如龙岗村做起来。”
胡长民想了想:“行,话都说道这份上了,那还有什么说的。不过刚刚张集同志说的也是很有道理的。烧砖粘土会烧完。这砍树啊,木材也会砍完。咱们两村都要在这之前找一个长久的产业来做。赚钱不是主要目的,我们从战场上退下来后在农村开展的二次革命才是主要目的!”
“这件事做起来估计要很久,但是咱们能想到能做,我觉得就算是向前一步了。这就好比打攻坚战,咱们至少是已经找准了攻坚方向!”
李抗日呵呵笑着。
胡长民摸了摸脑袋:“哎呀,今天是和李支书和张同志学了很多啊。你们脑子是比我聪明啊。”
张集却哈哈一笑道:“要我说啊,咱们仨智慧都一般,但是咱们能讨论啊,道理不就是讨论出来的嘛。”
李抗日也道:“今天这事儿你们觉得特像一句话吗?”
“什么话?”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
李家村的支书李抗日正准备召开村民大会。
现在正好是冬天农闲的时节,各家各户都被通知到了要去村委大院开会。
李家贵收拾了一下准备去村委,他这边收拾呢,他十四岁的儿子和十五岁的女儿也在穿外套。
“你们俩干啥呢?”李家贵皱着眉头说道。
“不是通知去村委开会吗?”十四岁的儿子李金刚抬头说道:“支书不是说全村都去嘛,我和姐姐也去。”
“胡闹!”李家贵喝骂了一声:“开会是大人的事情,你们小孩子家家的去干什么。”
李家贵十五岁的女儿李金枝道:“爹,你这话说的就不对。李支书说的是全村村民都去,我和弟弟是不是李家村的村民,咱们当然也能去。”
“对啊!姐姐说的对,我们也能去!”李金刚今年十四岁,因为男生本来发育就晚,再加上营养一般,李金刚比姐姐矮了一个头。
但是他倔起来的神情就像是一头牛犊子一样。
李金枝搂着弟弟的肩膀道:“对,我们也要去。要给张二丫姐姐讨个说法!”
“对!”李金刚在一旁硬着脖子道:“村子里的事儿,和咱们都有关系。”
李家贵瞪着眼睛看着自己的一对儿女:“你们这一套一套的都是和谁学的?!”
“李支书!”李金枝说道:“李支书每天晚上都教咱们读书识字,还教咱们算数。还给咱们讲故事。支书说过,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咱们李家村的好坏,咱们每个村民都有责任!”
李金枝挺着胸膛说着。李金刚也一并挺着胸膛站在姐姐身边。
李家贵看着家里两个孩子都这样,他哼哼了两声:“天天学这玩意儿有什么用。”随后又转头看向李惠然:“你这一天到晚怎么教孩子的,天天学这些有的没的。”
李惠然坐在火盆边上纳鞋底,头也不抬的说道:“我觉得挺好。李支书是有本事的人,当年解放咱们村就是李支书带着一个排的战士打进来的。现在又是咱村支书,人家教的东西还能错咯?”
“你要觉得他教的不对啊,你自己当面和李支书说去。不过你可别忘了,支书可是要重开砖厂,许了你去砖厂做事。要是做得好,你说不定又能管砖厂了。”李惠然和李家贵都相处半辈子了,最清楚自己丈夫那别扭的性格。
对于比他笨,没他厉害的人,他骂起人来可是祖宗十八代都带上。但是对于李支书这种比他有本事的人,他又不敢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