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绵绵忙按住要起身的铃铛,说道:“不碍事,也就一顿两顿。今日我们共同经历生死,算是同生共死的交情,正该好好吃一顿庆祝。再者,你们受伤了,吃点好的有利于恢复。”
张英也在旁柔声劝说,她在组织内经常做思想工作,这会儿劝起来效果很好。
金盛嫂不是忸怩的性子,见两人都一顿苦劝,不愿影响了两人心情,只得点头:“既如此,我们就不客气了。我瞧着你们是从外地来的,不如搬来我这里住?也好省些房费。”
她手里没钱,没法给钱报答,所以希望通过借住来报答一二。
“我们看情况。”阮绵绵说完,伸筷子给张英、金盛嫂和铃铛夹菜,给三人都夹了一筷子之后,自己才开吃。
阮绵绵做饭的手艺不怎么好,可是架不住吃的是难得的白米饭以及猪肉,故除了阮绵绵,张英和金盛嫂母女都觉得这一顿异常好吃。
阮绵绵见金盛嫂母女只夹了一筷子肉,便再也不夹了,忙伸出筷子,帮两人夹了几大筷子的肉。
“够了够了……”金盛嫂母女不住地让,可没成功,碗里被阮绵绵装了好些肉。
张英见阮绵绵吃的是瘦肉,便给她夹肥猪肉:“吃肥肉,肥肉好吃。”
阮绵绵疯狂摇头,拿碗躲开,嘴上道:“我肚子里油水多,不想吃肥肉。”
张英听了这话,想起自己当大小姐那会儿也不愿吃肥猪肉,一时有些怔忪。
不过很快,她就收拾好了心情。
她一个人吃多了山珍海味不爱吃肥肉算什么?得让天下人都像绵绵这样,肚子里油水足,不爱吃肥肉!
吃完饭,阮绵绵忍不住问金盛嫂是怎么被菊花国人抓走的。
金盛嫂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今日听闻有大虫被打死游街,我便带了铃铛去看热闹。散了时,正要回去,不小心撞了一个菊花国男人,就被拉扯着,带到船上去了。有人瞧不过去,为我们出头,却被打死了……是我对不住他们。”
说到后面,她愧疚地哭了起来。
阮绵绵听了又是愤怒又是难过,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金盛嫂。
搜肠刮肚,才说道:“这也不是你的过错……回头,给他们家人一些赔偿就是了。”说完有些后悔,忙看向张英。
金盛嫂家徒四壁,怕是没有钱财赔偿的。
而且,遇到好人家还好,遇到一些不讲理的,只怕会直接讹上金盛嫂,叫金盛嫂照顾他们一辈子。
张英安抚地看了她一眼,对金盛嫂道:“是啊,也不用多贵重的东西,带上去,起码是个心意。”
金盛嫂一边擦眼泪一边点头:“是这么个道理。”说完起身,去倒腾装粮食的大缸。
阮绵绵见状,忙跟过去,想看看有什么,若没有,她可以跟胖系统要自己份额的粗粮——大米已经用完了,只有粗粮的份额了。
这还是她跟胖系统说尽好话和撒娇得来的,不然就不管粗粮细粮,一日只有两人份额。
很快,阮绵绵便发现,金盛嫂的大缸里,只有极少发黄且带着石子的大米,此外,还有玉米、粗面等,数量都很少。
可是,金盛嫂却都装了三分之二出来,之后,又让铃铛帮忙,将床底下的一袋红薯拿出来,分成两部分,其中一份占了足足三分之二。
阮绵绵见金盛嫂准备送的是三分之二那份红薯,忙问:“剩下的不多,你们接下来吃什么?”
“我手里还有几个大子,回头可以买一些。再混着些野菜,能吃一阵子的。”金盛嫂说完愧疚地叹息一声,“可惜我家徒四壁,没法给那些义士什么。”
阮绵绵心情沉重,便问道:“剩下的粮食何时能收?”
“还有一阵子,不过,应该够过渡的。只是,收成很不好,到时又不知有多少人要饿肚子了。”金盛嫂挤出笑容说道,见阮绵绵神色难过,便道,
“其实我们这里还算好的,今年收成虽然不好,但至少没遭灾。像是再北边那些,才是真的惨。今年六月长江发了大水,听说死了十多万,还有许多人所有收成都没了,一直在饿肚子呢。早些时候,许多人进了城,拖儿带女要卖掉自己,好依靠主家活命。”
阮绵绵听了心情沉重,嘴巴张张合合,想说点什么,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听着这些话,再回想起一路走来所见,头一次觉得,“民生多艰”这四个字有多沉重。
她决定了,过几天北上,到长江边去将商场开起来。
金盛嫂将粮食装好,便让铃铛去隔壁叫人帮忙。
阮绵绵愕然:“这就去啦?”
张英道:“宜早不宜迟。”说完对金盛嫂道,“我这腿受了伤,这会儿是帮不上忙了。人家心里正难受,你去了,多说些软话。”
阮绵绵:???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我只是想问,难道不需要提前想好应该怎么应对吗?如果那些义士的家人从此赖上来,让金盛嫂家照顾他们家一辈子,那该怎么办?
“这是自然。”金盛嫂说完,叮嘱阮绵绵和张英在这里好生休息,自己往脸上抹了灰,便要带着铃铛出门。
阮绵绵回过神来,连忙叫住人:“等等——”说完翻自己的背包,将面粉、小米、燕麦以及各种面粉翻出来,为了让金盛嫂相信,她还翻了张英的那个一米高的登山大背包。
想了想,阮绵绵又拿了腊肉、腊肠以及白糖、红糖、冰糖和一些糖果出来,当然,依旧是超市出品,假装从大背包里翻出来的。
金盛嫂见阮绵绵拿了这么多东西出来,还有昂贵的糖,很是吃惊,吃惊过后,就连连摇头:“不行,我不能要!”说完用没受伤那只手牵着铃铛,招呼门外推板车的邻居小子赶紧出发。
阮绵绵忙拎着用纸包和蛇皮袋包着的各种东西追上去:“金盛嫂,你等等我啊,哎呀,掉了掉了……”
听到粮食要掉了,金盛嫂终究不忍心,连忙往回走帮忙,只是依然坚持说不能要阮绵绵的。
阮绵绵道:“我很是敬佩那些义士,所以也想尽一点心意。”她很羞愧,竟这样卑劣地揣度付出生命去帮金盛嫂那些义士的家人。
可是这也不能怪她。
她生长的年代,扶一下老人都担心被赖上。
而且,她见的黑暗,实在太多太多了。
金盛嫂离开后,阮绵绵忍不住问张英:“英姐,金盛嫂不怕那些义士不讲理的家人会从此赖上她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