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
京都最繁华的长街上,一辆暗红色马车缓缓驶过。
一位摊贩伸长脖子眺望,“呦,这不是世女的马车嘛?”
隔壁的也望去,“还真是!”
先头那位摊贩不解,“这是去哪儿了?世女极少乘马车出门。”
“嗐,还用说吗,当然三日回门喽!”
“啊……对对对!”
“都说世女不喜自己的物件被旁人动用,这婚后倒是不一样了哈,再不愿也得让夫郞坐她的专属马车。”
摊贩一脸坏笑,“妻夫嘛,更亲近的事都做了还能在意这些,你懂的……”
马车里,安怀清听的脸颊发烫。
悄然瞄了眼对面,发现江篱双目轻阖,才暗自松了一口气。
闪躲的视线在马车里假意转了几圈,又不由自主地回到那张漂亮脸颊上。
听闻父亲年轻时就是名动京都的美男子。
大将军常年风吹日晒虽略显粗糙,却也能看出是个美的。
两名优越之人生出的孩子,自然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将军府嫡出孩子的样貌在整个京都都是拔尖的。
而江篱更是取了母、父的优点,从小美到大。
若说京都里她为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这样一张脸,哪怕抛开家世也能迷倒万千男子。
喜欢她的男子数不胜数,很多世家儿郎为她倾心。
更有甚者放话,不嫁给她宁愿孤独终老。
如今这位被一众男子惦记的人成了他的妻主,也不知该是喜是忧。
喜的是,他终于得偿所愿,嫁给梦寐以求的人。
忧的是,江篱还是不喜欢他……
“不是说乏了,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我看你倒是精神得很。”
安怀清诧异,“你怎么知道?”
……我在看你。
江篱动了动身子,找个舒服位置倚靠,轻道:“我又不‘瞎’。”
眼神这么灼热,她根本睡不着!
“别盯着我看了。”
今日起太早,她想好好睡个回笼。
安怀清鼓起脸颊,但一想到适才县女府发生的事,又慢慢瘪了下去,小声回答,“好。”
不看就不看!
他不过……又被江篱给迷到罢了。
当时她们去到繁喜院不多时,姑母跟大姐过来了。
她们讨好江篱的意图太明显,连阿翁都看不下去,几次明里暗里阻止。
姑母不仅不听,还悄然瞪了阿翁一眼,似乎嫌弃他多管闲事。
阿翁心中有气,也就不再管这对母女。
对于两人的阿谀奉承,江篱倒是很惬意,还不停地奚落她们,似乎乐在其中。
后来她表示喜欢品质上乘玉器。
姑母一听乐了,忙不迭拿出自己珍藏多年的玉石。
这块玉石可以说是整个县女府里最贵重的东西了。
她巴巴地赠予江篱。
江篱假意推脱几下,含笑收了。
他当时不解,将军府要什么没有,收她们母女的东西做什么。
带着疑惑,他同江篱说累了,也是想远离姑母。
直到上了马车。
她说:‘给,你没少往县女府里搭银钱,如今也算拿回了一些。’
那时他才反映过来,不论是饭桌上的奚落,还是一开始厅堂里的嫌弃,都是江篱在帮他出气呢。
真是的……江篱怎么总能在不经意间做些让人感动的事呢。
他想不喜欢都难……
马车还在前行,安怀清不仅大方凝着江篱,还悄咪咪地坐近了些。
闭目之人眉尾轻扬,倒也没再说不让看的话来。
与车内温情不同,车外快乱成一锅粥了。
百姓们围堵在前方,马车也只好停下。
“唉……什么情况?”
“是啊,干嘛呢,还挡在人家马车跟前儿了。”
“嘘,小点儿声,这位可是怀宁侯家的嫡少郎。”
“啊?就是声称非世女不嫁的那个?”
“嘘!都说别再说了,距离马车这么近,一会世女该听见了!”
江篱气得睁眼:“!”
不是,外面人蛐蛐的时候能离马车远点吗?
她们恨不得贴着马车说了,除非她聋了才听不到!
“她们说的……可是沈少郎?”
安怀清也听说过这件事。
或者说只要有关江篱,他就没有没听说的。
当时沈玉放话出来,京都可是热闹了好几日呢。
大家饭后茶余都说江世女好福气,不仅有未婚夫郞,还让二品官员家的嫡少郎念念不忘。
她当然有福气了!
不仅沈玉,还有个宋玉呢!
除此之外还有醉生楼、梦思楼的公子们,哪个见到她能走得动路!
一想到这些,安怀清胸口沉的慌,一口气憋闷在那里,怎么也呼不出去,连袖口快要抓烂了都没察觉。
“啧!”江篱轻嗤。
掀开窗口小帘子,“三五、三六。”
“奴婢在!”
“马车堵在半路,你们不去解决看什么热闹!”
“这……”三五为难。
江篱转眼瞪三六,后者压低声音,“那位沈少郎说不见到您不走。”
她和三五适才想让车妇将马车调转,从一侧小巷穿过。
可这些百姓实在太爱凑热闹了,眨眼间就把附近围得水泄不通,现下连掉头都做不到了。
虽说车里坐的是一品将军府世女,但说到底又没出什么大事,她们也不好赶走百姓。
否则会显得不近人情,对将军府的声誉也不好。
马车外的气氛逐渐焦灼了起来。
而里面呢。
安怀清久久没得到江篱回复,一时没了底。
心中想的都是江篱是否喜欢沈玉,又会不会把他抬进府中做侍?
也不对,开国县郡官从二品,应该会娶进来做平夫吧……
江篱捂着额头,无奈道:“随我一起下车。”
“我?”安怀清指了指自己。
“不是你,还有谁?”
车妇耳尖,迅速把脚凳摆在下方。
江篱率先跳下车,在众目睽睽之下掀开车帘,并抬起手。
随后一只骨肉匀称的纤手从马车内伸出,似迟疑了一瞬,又缓缓搭在上面。
“马车坐累了,下来走走吧,我的夫郞。”
江篱的话像藏了多年的美酒,安怀清光用听的就醉了,且醉得一塌糊涂。
他在江篱引领下一步步前行。
凡过往之地,百姓皆让开一条缝隙,容她们通过。
直至经过一位白衣男子,安怀清忍不住转眸。
男子眉眼间透着清冷,凝望江篱的眼眸却是灼热的。
在江篱目不斜视路过后,他的肩膀彻底垮下,泪珠滚落……
“别看了。”
江篱摆正身旁人的头,轻道:“可还满意?”
“满意?”安怀清听的一头雾水。
“我是你妻主,也只是你一人的。”
旁人还是让其歇了这份心思吧,她可没空回应别的男子。
娶这么一个还不够吗?
不小心睡了西厢房要解释,看不下去县女府的人欺负他又得帮忙。
安怀清倒好,因为一个她根本不熟悉的沈玉快把手指抠出血了!
她看得心中不忍,只好带他下了马车。
江篱捂住隐隐作痛的额角。
心中叹道:一个就够了,再多她可承受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