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崔尧被母亲拖了出来,迷迷糊糊的被人梳洗打扮。而且竟然还擦了粉,最后两个揪揪也被打散,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崔夫人抱起来左右看了看,十分满意侍女的手艺,随后又在他脑后插了一朵牡丹,这才作罢。
“母亲,今日我等出门不会影响父亲的事吗?”
“尔父才不会如此勤快,今日一定会睡上一整日,再与长安的狐朋狗友厮混两日才会做正事。今日八月初七,到中秋之日才是宴会正日,够你父亲胡闹了。说不得还能给自家产业找个销路,由他闹吧。”
“母亲真是大度,竟由得父亲出去胡混。”
“呵呵,我儿知道就好。”却不知崔夫人心中暗想,让他出去胡混又能怎样?左右不过听个曲罢了。不过也不可大意,下次给陈枫的外室再送些钱粮,解决好细作的后顾之忧。
二人招呼崔五斤驾车向务本坊行去,路上崔五斤还在向夫人汇报工作:“主母,这半年来家主出门都不曾带我,是不是家主不信任小人了?”车夫有些费解,他一直是崔府的老人,为甚家主不信任他?
崔夫人安慰了车夫,让他不要多想。绝口不提自己曾当着崔庭旭的面‘偷偷’赏赐他的事。
崔尧大开眼界,原来你就是个障眼法而已,母亲的驭人之术果然高明,不愧是宰相府出身?那母亲在父亲身旁的暗子是谁呢?一个粗犷的身影映入脑海,崔尧不禁倒吸一口凉气,原来你个浓眉大眼的家伙也叛变了,心甘情愿作为我父母之间pALY 的一环。
崔尧饶有趣味的想着家里的无间道,纯纯是当做开发智力。
“主母,我们到了。”
崔夫人闻言拉着崔尧下车,上前叫门。刚敲了两下,人就出来了,想是早早就在门口等待了。
“我就说是堂妹来了吧?”一个憨厚的声音响起,把崔尧的目光引了过去。只见来人膀大腰圆,看似有力拔山河的气概,十足的一个武将坯子。
“莫要吓着碧君,快进来吧,这个小童就是我外甥吧?果然一表人才。”又是一人走了过来,此人就看着平和多了,面容清癯,尽显儒雅之风。
崔夫人不曾想到二位堂兄亲自来迎,忙不迭的行礼:“大哥,二哥,怎劳两位亲自来迎?倒是羞煞小妹了。”
“碧君怎地如此生分了?莫非嫁出去就不认兄长了?”那被称大哥的人故作责怪,拉着崔夫人就笑着往内堂走去,武将兄也一把将崔尧抄起,架在脖子上跟了过去。
甫一入府,就见一宫装妇人向前走来。只见来人容貌艳丽,性格看似有些张扬,让人一见就很难忘却。
“这位就是碧君妹妹了吧?”来人很是热情的挽住崔夫人的手臂,很有些自来熟。
崔夫人看到来人年岁看着比她小些,却又叫她妹妹,便知道此人是二哥的妻子,当今陛下的爱女,高阳公主。于是便要参拜,还未拜下就被高阳公主一把拉住。
“妹妹无需多礼,这里是房府,又非外面,恁多礼数作甚?”崔夫人也被嫂子的热情感染。没几句话两人便说笑起来。
崔尧看着一愣一愣的,这和想象中的人物差别太大,不由呆愣的问道:“舅母是住在房府吗?”
高阳公主见他喊舅母更是心花怒放,一把捞起,吧唧亲了一口:“我与你舅父是夫妻,不住在这里住在哪里啊?”
崔尧苦恼的双手搓着。
“舅母您不应该住在公主府吗?”
“公主府?那是何处?公主为何要单独开府?”高阳不解。
“没有公主府吗?难道不应该是公主独居公主府,驸马都尉择期拜访的吗?”崔尧感觉历史又开始瞎跑了。
“自古以来,出嫁从夫,无论尊卑皆是如此,怎会有夫妻二人分而居之的怪事?你这娃娃竟会瞎想。”高阳公主大笑不止,觉的崔尧甚是有趣。
“自古聪慧者孩提时总会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我想尧儿也是如此吧?不是坏事,当加以引导,以后必成大器。”房遗直倒是觉得挺好。
崔夫人见有人夸奖儿子,喜得见眉不见眼,口是心非的谦虚道:“小儿顽劣,不值一夸。”
此时,房遗爱问道:“碧君,此次进京是有何事啊?”
“他们几大世家不知道又要做些什么,约定今年中秋在曲江池相聚,届时各家出挑的小儿女们都会出来和众人相见,应该是让大家的小辈们互相熟识一下。我不管他们有何事要议,此次前来是携我家小女前来相看的,若是有合适的俊才,也好提前联络一二。”
“我听昨日拜帖之人说,你家这次倾巢而出了,可是有甚变故?”房遗直追问。
“倒也没有变故,我夫君以前无心俗务,今年邀天之幸,让我寻到我儿。庭旭也浪子回头,主动要为家里开拓产业,也带几个孩子出来见见市面,索性就都来了。”
你可真能给父亲脸上贴金,崔尧笑笑不说话。
高阳公主怜惜的抚着崔尧的脸颊。“哎呀,我险些忘了,尧儿与妹妹失散多年,如今苦尽甘来,想必阿翁在天之灵也会替你感到高兴的。”
房家仲昆听到高阳提到过世的父亲,脸上露出哀思,想必还未缓过劲来。
崔夫人这才想起来房府的主要目的,面露凄色的说道:“此次拜访,是为我大伯而来,一来当初我父早亡,伯父对我有三年的养育之恩,二来我儿出事之时,大伯多次助我调查,虽不了了之,但恩情难忘。伯父故去之时,我未守在床前已是不孝。还望二位哥哥应允,让我为伯父上柱香,聊表哀思。”
崔家二兄弟此时都没有职务,丁忧在家。闻言也不意外,此本该就是应有之义。遂带着崔夫人来到祠堂,几人跪拜上香,崔尧也跟着磕了几个响头。哪知上完香后,崔夫人突然悲恸不已,坚持要为大伯守孝三日。
几人忙上前劝说,死者已矣,莫要哀思太过。最后折中了一番,崔夫人言说怎也要守孝一日,明早再回。几人此次不再劝阻,由她施为。
于是崔夫人独守灵堂,旁边几人陪了一会,商定晚饭时再来叫她。便离了祠堂,临走把崔尧也抱了去。
几人回到前厅,房遗直率先开口:“按说,出嫁之女,无需守孝的,何况碧君还是侄女,她能有此心意,我甚是快慰。”
房遗爱接茬:“当初父亲在时,对碧君就比旁人要好的多,她如此行事,我并无意外。毕竟她当初在府中的地位是比照嫡女的。”
高阳对崔尧爱不释手,不理二人的感慨,逗着小崔尧说道:“小外甥,你家此次是做什么生意的啊?你可知道?”
崔尧对高阳舅母感观甚好,去除掉历史滤镜,甚至比两位舅舅感觉更亲近些。于是正经的回答:“自然知道,我家此行是推行麻将来的,不只是买卖,也是一种大家消遣时的工具,联络感情的媒介。”
高阳本是逗弄崔尧玩,没想到孩子不大,回答问题井井有条。反而起了兴趣。
“那告诉舅母,什么是麻将?怎么联络感情啊?”
“回舅母,我母亲此次带来的就有,那边的那个包裹里就是,你打开就能看到。”
房遗爱被二人对话吸引,遂直接上前将那包裹提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没见过的物事。挠头的房遗爱不禁看向崔尧。
崔尧暗道,买卖来了。便开始向众人讲解此物如何玩耍,如何计算输赢。
房遗直也被吸引过来,做为目前房家的门面担当,脑子还是不错的。不一会就明白了个大概。
房二夫妇天分就差了些,听得一脸懵懂。
崔尧见此,索性反客为主,叫来下人,支起了桌子,打造战场。
没过一会,几人就有些上瘾了。
“我怎地少了一张牌?”
“舅父无需多言,赔钱即可。”
……
“诶呀,舅母如此牌型是胡不了的,四六七不是搭子。”
“不是逢五必过吗?”
“舅母,你玩串了,麻将没这一说。”
“那都亮出来,该如何是好?”
“无妨,算诈胡吧。”
……
“诚惠,每人40文,看好了,童叟无欺。”
果然,人与人的差距比人与狗都大,被沈夫子虐的不敢上桌的崔尧,此刻又找到了信心。区区麻将而已,看我大杀四方。除了房遗直目前勉强保本外,其余二人输的一塌糊涂,偏偏就此二人上瘾的紧,大呼小叫,不亦乐乎。
此时,房遗直不敢再小看这个小外甥,见他打牌时念念有词,莫不是在算牌?也不知是何人教的,恁的聪明。打出一张八筒,房遗直开口问道:“尧儿,你父亲此次就是为售卖此物而来?”
“非也,主要的为了参加世家代表大会。麻将只是顺带的。”
“什么叫世家代表大会?”想了一会,房遗直明白了过来,倒是也贴切。
“准备如何售卖,是在京城弄个商铺吗?”
“那倒不会,我父亲准备找些有实力的人,分区域授权发卖,一个地方找一个世家或是豪族,统一从我家拿货。我父亲定个低价,留出利润分给卖家。”
“如此倒是省心省力,那如何确定给谁呢?”
崔尧摇摇头,“我本意是竞标的,父亲不允,说是如此就太赤裸裸了,世家行事还是要讲些脸面的,许是父亲已有腹稿,到时会授予相熟之人。”
高阳公主闻听一顿,从高涨的赌瘾中清醒过来。对着房遗爱使了个眼色,意思很明显,让他拿下一方授权。
房遗直也在考虑此事,只不过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二弟,自父亲故去,房遗直按父亲遗嘱继承了全部家业、爵位。二弟却什么都没有,只有一个驸马都尉的名头。他知道高阳对此颇有微词,眼下时间还短。只怕时间长了,怕是一桩祸事,因此需早做打算。
于是开口说道:“长安附近的授权就莫要许人了,回头我去给妹夫说,由我出资,再带上几个朋友一起把长安的授权包了。不过我无心商贾,以后一切收益由弟妹打理,我不过问。”
高阳心下一阵讶异,心想大哥好生大方,这麻将真要运作起来,收益估计不会小了。嘴上刚要谦让却见大哥坚定的言道此事就这么定了。
高阳虽不解大哥为何要如此,心中却对大哥得决定感到钦佩,不知何时埋藏心底的那些阴私念头也悄然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