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密林里,翠绿的枝叶遮挡住了天际的苍穹,只余点点光辉落入。
冰冷滑腻的黑蛇伴随着嘶嘶的阴冷声在密林中出现,它们盘旋在大树下,枝头上,带着粘液的蛇身划过冰冷的树叶,一条接着一条,宛如一座黑山。
令人只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忽然,前方响起一道微弱的窸窣声,十几道黑影快速向前疾驰而来,可行动间又异常的小心。
可密林内的蛇群还是听见了响动,一时间皆竖起了冰冷的蛇头,阴冷的竖瞳就这么齐聚盯着前方十几道黑影,毒牙撩开,蓄势待发。
可当十几道黑影越来越近时,它们却忽然露了怯,蓦然缩回了蛇头,仿佛闻到了什么恐怖的味道。
“大人,看来那人还真没骗我们。”一个蒙面的黑衣男子望着周遭退去的蛇群,拿起手中的玉瓶挑眉低笑了声。
一月前,他们意外抓到一个南疆毒医,便用了些特殊手段,令他吐出了些东西,而这玉瓶内的药粉便是进去南疆地界最重要的东西。
毕竟,南疆喜爱在周遭群养剧毒蛇虫早已不是秘密。
“贪生怕死之辈,自然惜命。”
为首的黑衣男子掀开一双黑到极致的双眼,望着周遭昏暗的密林,以及层层叠叠遮住阳光的绿叶,面色越发的阴冷危险。
虽一行十几人皆一袭黑色劲装,身姿挺拔,带着一股子难掩的煞气。
但唯有他,多了分难言的阴冷。
特别是当对上那双幽黑的双眼时,就像被深渊里的恶狼若盯上,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刀刀入血。
即便是跟了他多年的凌瑞等人,有时对上他的眼神,也会不寒而栗。
“大人,如今我们已进密林,要不要…”
“不用。”
望着林中最前方被白雾瘴气弥漫之处,殷冥眼神很冷,“除了岳舟,其他人皆跟你守在密林。”
南疆族人虽大多都不会武,但却极会炼制蛊毒,而炼制蛊毒便需要试蛊,从而他们需要大量的活人。
所以,每隔十日,南疆族人便会出村寨巡查白雾,将白雾内,那些不论是误闯,还是有意想进入南疆的人全部都会被抓起来,充作药人。
毕竟,那白雾便是进入南疆族地的最后一道屏障,而基本进入白雾之人,如果没有特制的解药,皆会全身酸软,昏倒过去。
而解药殷冥虽然有,但他却并不打算用,或者说他会用,但不会用那么多。
至少要让自己保持三分的清醒。
闻言,凌瑞岳舟等人皆应道,“是!”
凌瑞和岳舟皆是正五品千户,这次被特意挑出来跟来南疆,就是因为两人足够狠,也足够听话,当然,也足够忠心。
………
不久,密林再一次恢复安静,冰冷蛇群依旧在大树周遭盘绕,嘶嘶声响彻整个密林,不绝于耳。
可若此时有人注意一番便会发现,今日的蛇群,好像一直不愿靠近白雾边,仿佛那边有什么非常惧怕的东西。
不知过了多久?伸手不见五指的白雾内多了几道声音,不知看到了什么,其中一人啧了一声,“这次倒是不错,竟然有八人?”
“还真是不要命,真以为我们南疆族地是这么好闯的,蠢货。”一人啐了声,冷笑道。
“行了,管他们要不要命,反正来了这里,想活命就得靠运气,快来搬人,族老那边可还缺药人呢。”
一道低喝的声响起,白雾内的人开始忙了起来,随后一个接着一个的男子被搬出了白雾,进了村寨入口。
忽然,一声牛叫伴随着轱辘声透过白雾涌入了昏暗的密林,凌瑞带着十几个手下分散守在树上,将整个白雾包围了起来。
八人混躺的牛车内,殷冥和岳舟皆不动声色的听着四周的动静。
即便没有睁开眼,但落在面上的暖阳,以及不远处的流水,妇人汉子的笑闹声,也早已表明他们进了南疆真正的族地。
“呦,又有人来送死啦?这次是几个?”
梳着妇人发簪的女子,满脸好奇的上前,仿佛那牛车里面的并不是人,而是些畜牲。
可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周围并无一人惊讶,皆面不改色,或者是同她一般有兴趣的看热闹。
“八个,都是汉子,怎么?有兴趣?”坐在牛车上,用布巾包着头的男子斜挑了挑眼,视线落在前段时守了寡的女子身上,语调带了些轻佻。
“长得好,我才有兴趣。”
徐嫂子轻瞪了眼他,上前瞧了眼牛车内的几人,见都是些粗汉子,嫌弃的撇了撇嘴,可忽然,她视线一定,视线落在了躺在最内侧的男人身上。
“这个,倒是不错。”
即便是最简单的黑色劲装,也很好的衬托出了男人极好的身材,肩宽腰窄,一双腿也很长。
望着,她视线上移,落在了男子即便昏迷,也隐隐凸显出青筋的宽大手背上,眼神越发亮了亮。
徐嫂子不是没经过人事的女子。
最知道,这般的男子,在某些时候,异常的有爆发力。
“你个小浪蹄子可别乱看,这些可都是药人,你要是真碰了,不怕族老将你扔进万蛇窟?”
一起看热闹的女子见她仿佛真动了心思,立刻半笑半严厉的警告着她。
听到族老二字,徐嫂子那点浪荡心思立刻没了,“行了行了,看看还不能看呐,赶紧拉走,别留在这儿碍眼。”
光看不能吃有什么意思,徐嫂子无趣的转身挥了挥手,那赶车的汉子叼着草,又戏谑了两句,见徐嫂子有些发火了,这才离开。
而此时,并无人发现,那本该进入深度昏迷的男子,竟不知何时睁开了眼。
听着身后还未离开的调笑声,殷冥那双宛如深潭般的双眼阴冷而锐利,彻骨的寒意令人不寒而栗。
悄悄睁开眼打量四周的岳舟只看了一眼,便僵硬的移开目光。
指挥使越来越令人心惧了。
一炷香后,牛车在一间古朴却不失恢宏的二层院落外停了下来。
那赶着牛车的汉子,也没有了在之前妇人面前的玩味,变得毕恭毕敬。
院外守着的两个汉子见他来,也不多言,径直命院内的几个汉子开始搬人。
而他们则快速走到堂屋内,随后,一老者走出,看着被抬进院内的几人,点了点头,特别是当他视线落在最后的殷冥和岳舟身上时,更是多了一份满意。
“先让这几人在地牢多养几日。”
他们炼制蛊毒,最喜的药人便是身强体壮的男子,毕竟经得起折腾,也会多一丝成功率。
“是,二叔公。”
几个身高体壮的汉子抬着昏厥的几人向院内的偌大井口走去,那里正是关押药人的地牢入口。
“咔哒”一声,井盖移位,露出一条悠长而漆黑的冰冷台阶,从井口绵延至地下,黑不见底。
不多久,幽暗冰冷的地牢传来道重物落地声,伴随而来的还有锁链声。
“行了,快走吧,锁不锁这些人都跑不了。”
地牢阴冷,又长年骸骨遍地,即便是阳气最重的几人都有些受不了,搓了搓胳膊。
“是跑不了,但也会给咱们惹麻烦,族老可不是吃素的。”说话的汉子眉眼带着些戾气,显然之前吃过亏。
他这么一说,众人皆想起了上一次族老给的教训,皆有些心有余悸。
确实,即便侥幸跑出地牢,也跑不出村寨,只是若被发现,他们恐怕又要被扔进万蛇窟了。
虽然那里的蛇早就被拔了毒牙,但成千上万条蛇聚集在坑内,也是异常恐怖而骇人的。
几人吞了吞口水,同时不再多言,甚至开始检查每人的铁笼有没有锁好。
忽然,一人绊了下脚,整个人扑到最后两个铁笼面前,重重摔了一跤。
“你他娘的做什么呢?会不会办事?”
听到骂声,这人又疼又不爽,随意看了眼,见锁扣好好锁着的,啐道,“催什么催?老子不要看呐。”
说着,他率先朝上走去,“行了,上去吧。”
见他这般,其他人自然也快速跟着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幽暗的地牢陷入了安静。
须臾,一道压低的声音响起。
“大人。”
“无事。”
最里侧牢笼内的男子睁开眼,扔给相隔不远的岳舟一颗解药,而他自己也吞了一颗。
几息,殷冥拿起牢笼外的锁扣,手腕微动,“咔嚓”一声,铁笼被打开了。
而这边,岳舟也打开了牢笼。
而不远处,其他六个被关在笼子里的男子,依旧倒在冰冷的草堆上,不省人事。
殷冥视若无睹,只透过昏暗的地牢,打量着四周,越看,他目光越冷。
地牢的墙壁皆是石岩所建造,打造得非常坚固,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
也就是说,入口即出口。
而岳舟也发现了,他敲了敲坚硬的石岩,眉心紧皱,“大人,这地牢与那老毒医说的分毫不差。”
“无事。”殷冥眸色很冷,“今夜守好地牢。”
“是。”
虽说已经知道南疆蛊卷就在村寨密道内,但村寨古屋太多,众人无法确定具体方位。
当初他们抓到的毒医虽说出自南疆,但终归不属于族老群,能让他们畅通无阻的进入南疆,便已不错了。
接下来,殷冥会自己去找。
…………
南疆的夜渐渐陷入安静,漆黑的夜色下,后墙院落井口微微撑起,一阵迷雾涌出。
守井的两个汉子眼神蓦然恍惚,可偏偏又站的好好的,只要不是凑近了看,任是谁都看不出异样。
南疆入夜便寂静无声,极少有人走动。
但也并不是没有例外。
一处昏暗的院落内,一干瘦的妇人正端着托盘,小心进了屋,可奇怪的是,屋内不仅没有人,她也没有点灯。
反而向内屋的一处木架走去,她按下一本书册,伴随着“咚”的一声响起,厚重的书架在缓缓旋转,最后露出了一处悠长的地道。
只是这片地道显然和关押药人的地道不同,不仅周遭点满了烛火,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香味,沁人心脾。
殷冥隐在黑暗中,看着那妇人进去而离开,若说非要有什么差别?那便是托盘上的膳食浅浅少了些。
望着那被关闭通道的木架,殷冥幽黑的双眼眯了眯,眼底划过一丝狐疑。
不久,他按下木架,进了密道。
烛火的摇曳下,密道内不仅不显一丝阴森,甚至还映射出了它的奢华。
摆件,屏风,鲜花,皆一点点暴露在眼前,蓦然,殷冥定住了步伐。
只见密室中央摆放着一颗夜明珠。
璀璨的光晕如流光般挥洒,映射在一旁华贵至极的床榻间,梨花木的横梁雕刻着精致的花纹,床帷的白色流纱飘荡而下,却依旧遮掩不住榻间女子的貌美。
这里竟然囚禁着一个女子?
也许是察觉到他冰冷狐疑的视线,床帷内的美人隔着朦胧的流纱看向了他
殷冥幽黑的眸子眯了眯,上前挑开了流纱。
一眼,便知她为何被囚禁在此。
床帷内,铺满了艳色的花瓣,可偏偏,被花瓣萦绕的主人皆犹如雪间美人,清冷而又绝艳。
雪白的里衣包裹住她婀娜的身姿,三千青丝扑散在枕间,眉眼清绝,宛如雪山之巅尚未融化的雪花。
殷冥居高临下审视着她,气势冷冽而危险,可床帷内的美人却只是平静又漠然的望着他,漂亮如水的眸子没有丝毫情绪。
仿佛她根本不在意是不是有人闯了进来?
“你是谁?”殷冥问她。
他的声音并不好听,因为太过低哑粗粝,仿佛曾经被火燎过般。
雪莲眸色清冷,唇瓣轻启,“他要回来了。”
他?
囚禁她的人吗?
殷冥看着已经阖上眼的女子,眼里若有所思,蓦然,他猛地伸出手刃。
劲风袭来,青丝拂过,榻间之人却始终没有任何躲闪。
不对,她不是不躲闪,而是根本动不了。
将她囚禁在这里的人,给她下了药。
“再不走,你就走不了了。”
不知何时,女子睁开了眼,那双漂亮如雾的眸子,犹如夜空中的光晕般,笼入了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