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麟在席间被诸人轮番敬酒,十几杯酒下肚,他们还不打算放过他,大有不把他灌醉誓不罢休的意思。
谢麟身份高,又握实权,这些人平日里不敢为难,今日趁着成亲这个大好机会,自然要灌个尽兴。
然而谢麟牵挂新房里的小妻子,哪会乖乖陪他们瞎胡闹?又三杯酒下肚,终于东倒西歪,醉眼迷离地被小厮搀扶着离开。
“小国舅醉得得这么厉害,今晚的洞房花烛夜不会是泡汤了吧?”
“不可能,要相信小国舅的实力。”
“都醉得不省人事了,还实力呢。”
谢奕安端着酒盏走来,幽幽开口:“小叔千杯不醉,你们这几个就想把小叔灌醉?真是异想天开。”
席间诸人诧异:“小国舅千杯不醉?”
谢奕安沉默片刻,换了个更靠谱的说法:“是不是千杯不醉我不知道,反正我长这么大,从未见小叔喝醉过。”
席间有人猜测:“可能是因为他以前没成亲,所以才没醉?”
毕竟谁都知道人生三喜,其中一个就是洞房花烛夜,小国舅因为太高兴,所以喝醉了也不一定。
出身谢家的小国舅,从小就有别人汲汲营营一辈子可能都得不到的名利富贵,他不用金榜题名也能进入仕途,而且手段能力样样俱佳,金榜题名对他自然没什么吸引力。
甚至就算是仕途升迁,他可能也波澜不惊,相比之下,洞房花烛才是他人生中最重要的一件事。
谢奕安没说话,成亲对小叔来说确实值得高兴,然而正因为高兴,所以更不可能喝醉酒,浪费了今晚的春宵一刻。
谢麟被小厮扶到新房外时,抬手制止了他的脚步:“你先退下。”
小厮显然也早知道主子是装的,得了令,忙不迭告退离去。
谢麟推开房门走进去,小兰和小月转头看见他,屈膝行礼之后,识趣告退。
谢麟独自走到床边,看着床榻上眯着眼昏昏欲睡的小妻子,嘴角忍不住扬起:“困了?”
傅东篱靠着床头,抬起正在打架的眼皮,望着眼前俊美清贵的男子,迷糊道:“你回来了?”
“嗯。”
谢麟应了一声,伸手摸向被子和枕头,确定红枣花生都被侍女提前拿出来之后,他才放心地弯腰亲着妻子。
双手自然而然托起她的纤腰,把她平放在床上,翻身覆了上去:“抱歉,让你等了这么久。”
傅东篱被他吻得瞬间清醒,瞌睡虫一扫而空,整个人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你……你喝了很多酒?”
“不多。”谢麟亲了亲她,“娘子,我们该洞房了。”
“可……可是……”傅东篱不安地推着他,“我还没准备好……”
“你不用准备,一切交给为夫就好。”
层层帐幔垂落,遮住一室春光。
……
云雨之后,谢麟侧身躺在床上,支着额头,安静地看着怀里累极睡去的小妻子,面上尽是餍足之色。
夜深人静,空气中尚存着几分旖旎之色。
灯火映照着女子娇美的容颜,肌肤白皙滑嫩,被子盖到肩膀处,露出精致柔美的锁骨,看得人越加爱怜。
谢麟凝望着已经这个成为自己妻子的小姑娘,眼神温柔得仿佛能滴出水来,嘴角扬起的弧度始终不曾隐去。
东篱。
她只是还记得他,而他却觊觎了她整整十年……这么说似乎有点禽兽,从她还是一个小姑娘时就惦记着。
以前只是觉得她可爱,从她被狗追赶,一下子撞进他怀里那一刻,他就觉得这个小姑娘天真而娇憨。
她在霍家寄住的那些日子,每次跟她见面,他都有种莫名的愉悦,那时他把这种情绪归功于对方是个可爱的小孩。
娇憨又可爱的孩子,总是会让人心情愉快的。
后来嘛。
谢麟伸出修长手指,勾起她额前的发丝,动作温柔,带着一点宠溺和乐在其中。
后来她回京,他起初只是担心她那个继母会不会对她不好,毕竟她寄住在霍家就是因为她父亲娶了续弦。
他心里牵挂着,就派人去打听一下。
这一打听不要紧,原来小丫头早有婚约在身。
谢麟啧了一声,不知为何,听到这个消息竟有些不太舒服,不过该祝福还是要祝福的,只要她过得开心,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可天不遂人愿。
他越是说服自己放平心态,就越忍不住想知道她每天在干什么,手下一次次禀报,几乎每次都能打破他的认知。
傅姑娘今天给一个小乞丐买了两个包子。
傅姑娘今天又偷偷给隔壁那个读书的小孩买了笔和宣纸。
巷子里的王大娘生了重病,没钱买药,傅姑娘悄悄命人塞了二十两银子给他们。
傅姑娘今天在街上救了一个快要被父亲打死的小姑娘,因为小姑娘的父亲要把她卖进妓院,小姑娘抵死不从,傅姑娘就花钱把她买了下来。
傅姑娘今天又……
谢麟几乎很难想象,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怎么就那么空闲,整日里不想别的,尽思索着做好事了?
隔三岔五不是做这个好事,就是做那个好事。
她那么闲,那么有钱?
谢麟有点难以理解。
他出身谢家,从小学的就是尔虞我诈,接触的是刀光剑影,早就看透了人性。即便无需特别去算计谁,但必须学会不被别人算计,学会看透别人的心思。
每个人生来就有自己的命运,是生是死,是富贵是贫穷,是长寿是短命,都是自己的命数。
他以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所以不会轻易插手别人的命运,同样厌恶别人干涉自己的事情。
十六岁之前做过的唯一一件善事,大概就是在恶犬嘴下救过一个小姑娘,然后看在这个小姑娘的面上,随手帮过霍家一次。
所以听说小姑娘做了那么多善事之后,谢麟起初觉得不可思议,后来每次无奈一笑,再后来……
再后来嘛,就觉得这么心善的小姑娘最容易被人骗,若是她那个未婚夫不靠谱,她这种性子绝对会吃亏。
他还是得看着点。
果然不出所料。
越是接近婚期,潘家人算计越多,明明私底下嫌弃她的家世,嫌弃西平伯府不如当年风光,偏偏又要摆出一副伪善面孔,旁敲侧击打听着她的嫁妆。
那时谢麟就决定,这桩婚事不适合她。
嫁给潘子钧,她余生绝不会快乐,只怕连那点难得的赤子之心都要毁在他们手里。
“唔,你在想什么?”傅东篱迷迷糊糊睁开眼,看着躺在身边的男子,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你长得真好看。”
谢麟嘴角勾起,忍不住亲了亲她的脸:“是吗?”
“……嗯。”傅东篱迷迷糊糊应了一声,挡不住困意侵袭,小猫儿似的缩进他怀里,闭上眼沉沉睡去。
谢麟面色微愕,不自觉地把她搂在怀里,只是心里忍不住想,她这下意识的举动……
她可知道自己身边躺着的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