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腹部传来的刺痛感太过真实,杨弋说什么都不会相信眼前看到的这一幕。
事情发生得太快,饶是一直紧盯着无崖子的姜南,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那句“小心”还没有喊出口,她动作快过脑子,已经飞身拦在了杨弋身前,抬手凝出一道火墙,将无崖子逼退。
杨弋满脸不可思议的低下头,看见不断有鲜血顺着魂钉滴落,疼的五官都扭曲在了一起。
最终扑通一声半跪在地上,分出一只手来勉强支持着身体。
“弋弟!”
覃舟脸色大变,一颗心都要悬到了嗓子眼,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杨弋,同时冲楚垚喊道:“三土快过来,快点啊,出人命了!”
姜南此刻完全不敢分心,她把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无崖子身上,生怕这人一个不小心就溜了。
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姜南打心底不喜欢眼前这个邋遢大叔,说不上原因,这种厌恶感完全源自于本能。
但眼下被姜南和方敬之前后夹击的无崖子本人,好像并没有打算逃,而是深深的叹了口气,仰头望天。
喃喃道:“终于得偿所愿了,不容易啊……”
话音刚落,杨弋腹中的魂钉仿佛受到了某种感召,应声颤动了起来。
一丝丝鬼魅般的黑色雾气倾巢而出,缓缓缠绕上少年的脚踝,手腕,脖颈,甚至脊背,不过瞬息,杨弋几乎周身都被这股黑气包裹住了。
“大师姐,我是不是眼瞎了,弋弟身上怎么冒黑烟啊?”覃舟愣怔当场,一双手紧紧搀着杨弋的臂膀,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
闻讯赶来的楚垚也从没见过这种情况,捧着一堆药瓶看傻了眼。
救命,这是什么巴拉巴拉小魔仙黑暗魔法?
特效过于真实了吧。
“疼!”杨弋哑着嗓子,忽然喊出了声,不知是因为肉体上的疼痛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挣扎着蜷缩起来,眼底布满了骇人的血丝,一层死色悄无声息的爬上了眉梢。
“三土,他是不是不行了?”覃舟更加手足无措。
这时,阿轩刚从强行破阵的虚脱中回过神,快速闪到杨弋身边,木着一张冷脸,直接上手把他腹中的两枚魂钉拔了出来。
没有丝毫技巧,没有任何犹豫,徒手拔。
姜南虽然一直背对着他,但能清晰的听到杨弋声嘶力竭的惨叫声。
“我靠,我靠……”覃舟再次傻眼,赶忙伸手去捂着杨弋肚子上的两个血窟窿,语言管理系统彻底宕机,满嘴只剩一个字:“靠靠靠靠靠……”
无崖子看见这么多人都围了上去,索性双手环抱,歪着脑袋冷笑一声:“没用的,那里头封印着的可是魔神的残魂,上界的神物,我等蝼蚁岂能撼动?”
方敬之忍他很久了,直接上前两步,重剑横在无崖子的脖颈间,沉声道:“不管什么上界下界,快说,你到底对杨弋做了什么?”
“无……无崖子道长……”杨弋挣扎着,虚弱开口:“难道你也一直在骗我吗?”
不知是疼还是心灰意冷,杨弋的身体一直在颤抖,说出来的话也是抖的,带着些委屈的哭腔。
刚刚见识了皇兄的假仁假义,如今又被自认为的忘年交背刺,是个人都不会好受。
听见如此声泪俱下的控诉,无崖子的脸色也变了变。
他叹了口气:“小王爷,这事儿吧,你真不能完全怪我,要怪……就怪你老爹早早的把你卖了吧。”
“你说什么?”杨弋忍着剧痛想要挣扎着站起来,硬生生被正在上药的楚垚按了回去。
或许是无崖子心底还存有一丝良知,不忍看着心思单纯的凡人少年被一直蒙在鼓里,他淡淡的扬起下巴,仿佛在回忆往事。
“其实一开始我选中的是你皇兄,他身强力壮,又早早被封为太子,是名正言顺的一国之君,龙气附体,用来做改造最好不过。”
“可你那个时日不多的老爹为了护着你皇兄,竟然直接把年仅四岁的你,亲手送给了我,还用阴诡的法子逼我下了个血咒,此生不能打你皇兄的主意。”
“我这才退而求其次,留在了你身边。”
“小王爷啊,你说好不好笑,你皇兄一辈子都记恨你受尽先皇宠爱,活得随心所欲,殊不知你只是先皇用来保护他的棋子罢了,对一个棋子怨恨半生,当真是个笑话。”
“今天呢你的日子算是到头了,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精力,也该让我看看成果了。”
无崖子的脖子上抵着剑,歪头看向杨弋时,动作有些滑稽,像只待宰的公鸡。
可他口中说出来的话却一点都不好笑,甚至句句扎心。
杨弋闻言,哑然的睁大了双眼,喉咙里不自觉地暗哑出声:“不是这样的,肯定不是这样的,你又骗我,又想骗我?”
无崖子轻笑道:“以前倒是说了不少骗你的话,但今天我可没说半句假话哦。”
说罢又浑不在意的转过头,对方敬之啧一声:“年轻人,你拿剑稳一点,别真伤到我了。”
杨弋此刻的状态很不好,虽然腹部的伤口止住了血,但萦绕在身上的黑气却怎么都挥不散,像鬼影一样烦人。
姜南没工夫再听无崖子说那些以前的往事,直接上前拎起了他的衣领,恶狠狠的逼问道:“把魔神的残魂打入杨弋体内,你究竟想干什么?”
无崖子上下打量了姜南一眼,轻蔑出声:“你不是很聪明吗?看不出来啊?”
姜南真是气炸了,扬手凝出一抹异火,直接威胁道:“快说,不然把你烧成灰,现在就扬了。”
无崖子依旧吊儿郎当:“你个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不过,告诉你们也无妨。”
他抬手,轻轻掸开逼近眼前的异火,朗声道:“其实很简单嘛,魔神大人需要一个能承载神力的肉身,我就帮他打造了一个,如今,魔神大人的残魂正在享用新的身体罢了。”
话音刚落,杨弋再次痛苦的低吼起来,他感觉有一股凶悍的力量在体内来回冲撞,野蛮至极。
他自己的身体是如何在无崖子一次又一次的哄骗中被改造,被淬炼,他当然心知肚明。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啊。
哪里有什么万里挑一的凡人修仙奇才,分明就是看中了他是大梁皇室之子,又好用又听话罢了。
这么多年,无数个日夜他被关在无崖子为他打造的暗室内,一次又一次的剖开经脉,强行塑造灵府丹田,吃下去多少丹药,才最终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他无惧灵压,甚至可以随意使用高阶法器,而他本身,也被改造成了一个巨大的容器。
无崖子骗他说这样就能把所有想装的东西都装进自己体内,跟人干架的时候可以随意切换法器,而且别人根本找不到法器藏在哪里。
如今想来,原来他真正的目的,是要把魔神的残魂装进他的灵府。
他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供魔神寄生的炉鼎罢了!
想明白了一切,杨弋急怒攻心,口中吐出一大口乌黑的鲜血,毅然从怀中掏出开天斧,满目狰狞的望向无崖子:“你个骗子,你们都是骗子,我就算死,也不会让你们如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