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已经进入1964年。
一月份正是最冷的时候,寒风凛冽,屋子里有烧炉子,但是就像月光一样,就算是在发光,还是冷的。
每个人的手上都长满了冻疮,手明显“胖”了起来。很多实验没法做了,要是手一僵,打了试管,那可赔不起。
张英坐在简陋的宿舍里一遍又一遍复习着笔记。窗外飘起了雪花,但她的心思早已沉浸在药物化学的公式和药理学的知识中。她认真回顾着老师讲过的重点,心里默默祈祷着明天的考试能够顺利通过。
张英可不敢小瞧天下人,以为自己多了几十年阅历就能碾压他们。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张英就已经起床准备出发去考场。
大家都没衣服穿,她也不敢穿太多。一件赤膊棉衣裹在身上,只能悄悄往背后贴一个暖宝宝。身上暖和了,腿脚还是冰凉的。人暖腿,狗暖嘴,张红在鞋底也贴了两个暖宝宝。
张英手里拿着整理好的复习资料,踏着积雪前往考场。到达教室后,她发现同学们也都是早早到来,有的还在紧张地翻阅着笔记。
随着铃声响起,监考老师开始分发试卷。张英接过试卷,心中很有些紧张。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答题。管它会不会,闷头就是干。
考试结束后,张英回到宿舍,也顾不上讨论,又开始了新的复习计划。
商业学校的考试还比卫生学校早结束半天。等到张英考完最后一门,张红早就在租的小屋子等着了。
看到张英,张红咋咋呼呼说起她的期末考试,并且得意的说自己考的不错,又问姐姐考的怎么样。
张英承认,自己在读书上没有弟妹有天赋,不过应该也不至于太差。
张红还喊:“姐姐 你什么时候买了三个热水壶?能给我一个吗?晚上拿热水洗脚好睡觉。”
张英说:“本来就是给你买的。不过你们现在那个混合宿舍不行,东西容易丢。等搬到新宿舍你拿回去。”
张红欢呼一声。
准备走的时候,张红才惊讶:“姐,你要把这个小要饭的带上?”
一句“小要饭的”刺痛了张英。前世他们也没少被人这么喊。
果然 小安已经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是没敢掉下来。
张英阻止张红:“别说这么难听。以后他也是我们弟弟,叫小安。
一个平平,一个安安,一听就是亲兄弟。”
小安抽抽鼻子,把眼泪憋回去了。
张红不太高兴。以前她都是靠姐姐生活,没法说什么。现在她也是有生活补贴的人了,总应该有一点话语权了吧?
张红嘀咕:“那你可别拿我的钱去养小安。”
张英气笑了:“你的生活补贴我都帮你存着呢,一分钱都没动!”
张红每次拿到生活补贴,怕宿舍太乱会丢,都拿给张英。张英就怕张红将来讲究多,早就去开了个户存着。
现在银行还不是实名制,连密码都没有,只要凭存折就能取钱,所以张英也不敢把存折给张红。
张红嘴上说:“谢谢姐姐,我相信姐姐。”然而还是打开存折仔细一一核对每一笔存款和日期。
张英冷笑一声。这几个白眼狼,真是信任不来一点。
小安不安的看着张英:“姐姐,你们别为我生气。我一个人在省城也是可以的。”
张英一把拉过小安:“小小年纪别想太多。”
张红收好存折,瞪了小安一眼,却看到他在冲自己做鬼脸。
张红又要告状:“大姐你看他!”
张英头也没回:“赶紧走吧,晚了要误火车了。”
省城到他们县里的火车一天只有一趟。到了县里还得回村。这一路可不轻松。
张红只好气冲冲跟着张英走。
现在出门,也不用担心什么人贩子,倒是要担心小偷。大家粮食自己还不够吃呢,结婚生育都基本上停了,谁稀罕别人家人。
张英把财物放到冰柜里,三个人空手上的火车,就带了点干粮。
一路上张红不太消停,时不时翻小安一个白眼。小安就一脸委屈,但是一句话都没说。张英忍不住扶额。前世张红非常内向,只爱在背后嘀咕别人。这辈子性格变外向了,也不再天天嘀咕这个嘀咕那个,但是幼稚了好多。
张英打发张红带着小安在外面等着,她去取托运的东西。
张英拖的东西太多,干脆在火车站外叫了辆拉货的三轮车。
三轮车装满了各种日用品,次品布都有四匹。
张英张红上学回来带了好多东西,还捡个弟弟的事,一下子传开了。
大伯母马杏芳是第一个来的。
她一来就指着张英额头:“你一个人养两个还不够,咋还捡一个回来?”
张英忙赔笑:“大伯母,我看他一个人快饿死了,就总想起我们小时候……”
马杏芳心一酸不说了。
又开始翻看张英带回来的那些东西。
张英就道:“大伯母,你去拿划粉和剪刀尺子来,到时候帮我把布分一分,给叔伯爷奶裁一块。”
三婶是第二个赶过来的。她幸灾乐祸:“哟,听说你捡了个小要饭的回来?我家又生了个堂弟,要不你也一起养了吧。”
张英看她一眼:“小安不是要饭的。他没爹没妈,我才捡回来的。”
其中意思三婶也品出来了,扬起胳膊就想打张英。
张平刚进门,看见三婶要打自己姐姐,一低头撞过去,把三婶撞的在桌角磕了一下,直喊哎呦。
马杏芳也回来了 指指李娥:“看看你那点出息,怎么就天天跟小孩过不去。
有本事你去找李桂花掐呀!”
骂完李娥,又问张英:“这布,爷奶叔伯家,一家分多少啊?一件衣服的布料,还是一身衣服的布料?”
李娥一听这布料又给叔伯家分,这自己也有份啊,立马精神了。
“英英,这,嘿嘿,英英……”
张英真是没眼看。
又问大伯母:“大伯母,这一件衣服多少布 一身衣服多少布?”
大伯母说,夏天的衣服用布少,冬天的用布多。
一般来说,上衣五尺布就够了。
张英想了想,也不能给太多。她的布,男女老少各来一身,差不多也就分完了。但是她是去上学的 不是去抢银行的。一回来给送这么重礼,人家还当她干坏事了。
张英就说了,这有些是拿村里寄过去的粮食换的,有些是自己花钱买的,都是次品。先给爷奶一人一身,叔伯家每家五尺。
其他的,可以继续拿粮食来换。
一时间,张英家可以换布的消息,盖过了张英又捡回来个弟弟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