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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晟殿内,墨是扶着紫沐阳回到内殿之后,墨是自觉地站到一边,紫沐阳站直了身子,丝毫不见方才脚步虚浮的样子,大步走到案台前,“白敛还在红袖招?”

“是,殿下。”

“那个楼岑呢?”

“前些日子也住在红袖招,现在在沂王府。”墨是如实回答。

“等着明天看好戏吧。”紫沐阳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翌日一早,牢狱中传来消息,耿恺于狱中自缢而亡,留下遗书一封。

紫沂宸带着楼岑一起,赶到狱中。

监牢中,谢悯怀早早地等在那里,见紫沂宸进来,“沂王殿下。”

“谢大人不用多礼。”紫沂宸看着躺在草垫上的耿恺,“这是?”

“昨晚狱卒没有注意到异常情况,今早给他送饭时,才发现他用腰带自缢了。”谢悯怀感叹道,审问了几日,耿恺没有任何表示,却不想在上元节这日,留下一封认罪书,自缢了。

楼岑走到耿恺身边,检查了一下,朝紫沂宸点头,确实是自缢而亡,没有任何中毒的迹象,除了脖颈处的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口。

“昨夜可有人来探视?”紫沂宸问道,耿恺这一举动太过异常,若是认罪,为何偏偏选在上元这天?

“问过狱卒,昨夜无人探视。”谢悯怀心里也有同样的疑惑。“不过,昨夜牢中出现了一些异动,狱卒出去巡视了一圈,未发现异常,便重新回到狱中。”

“有何异动?”紫沂宸追问着。

谢悯怀把昨日守夜的狱卒叫到跟前,“将昨夜发生的事,一字不漏地讲给沂王殿下听。”

“是!”狱卒低头应道,“昨日夜里,突然刮起一阵怪风,将牢中的灯火都吹灭了,接着,就有一阵阵哭声响起。殿下您也知道,狱中死人无数,听到阴森森的哭声,多少有些令人发憷。属下立刻命人重燃灯火,邪门的是,火石都打不着,只好出去找火把,等我们在外面找到火把,回到狱中时,一切如常,灯火都燃着,便派人四处查探,并未发现异常。当时,耿恺大人还坐在草垫上,脸上露着笑,盯着属下。”想起耿大人盯着自己笑的模样,狱卒心里突生凉意,总觉得那笑,瘆得慌。

“你说,耿恺对着你笑?”紫沂宸问道。

“是的,殿下。”狱卒如实回答道。

“你先退下吧。”

“是!”

“谢大人,那封遗书可还在?”待到狱卒离开,紫沂宸才问。

“已经派交给陛下了。”谢悯怀心里跟明镜似的,沂王眼下是怀疑有人诱导耿恺自缢。他摸了摸胡须,慢悠悠地说道,“不过,老臣倒是扫了眼那封遗书。”见他气定神闲的样子,不禁问,“殿下难道就不好奇,耿恺在遗书里写了什么?”

“好奇啊,可若是谢大人不说,我再好奇也无用啊。”紫沂宸故作无辜地说道。

这小子,明摆着等自己上套!唉!谢悯怀摇了摇头。也罢,能找出幕后之人才是关键。“耿恺指证一位皇子殿下,说他所为,皆为那人指使。如今深感后悔,以死谢罪,求陛下宽恕耿家老小。”

“哦?”紫沂宸似乎并不意外,继续问道,“不知耿恺指认的是哪位皇子殿下呢?”

“殿下似乎一点也不意外?”谢悯怀紧盯着紫沂宸,不放过他脸上的一丝表情。

“谢大人说笑了,耿恺那日在朝堂上说过他是受人指使,能唤得动工部侍郎的,除了皇族,我倒是想不出其他了。”紫沂宸分析着,但若是要猜测是他的哪位皇兄,倒真是个难题了。瞧着谢悯怀的表情,估计耿恺在认罪书上并未写明。

“那耿老头,要死也不把话说清楚,留了个谜题让人猜。”谢悯怀瞧见那封认罪书的时候,气得吹胡子瞪眼的。没有十足的证据,他也不能空口白话地去怀疑一个皇子。不过江南水患一事,与之牵扯最大的,便是眼前的沂王。沂王回京,对谁的威胁最大?“不知昨夜筵席结束后,沂王殿下去了哪里?”

这老头脑子好像不太正常,祁风会费力去杀地上那死老头?楼岑听了,真想将他脑子剖开看看,里面装了些什么。

紫沂宸感受到楼岑的怒气,侧过头,回之一笑,将他安抚好,又问向谢悯怀,“谢大人这么问,是怀疑我是幕后主使了?”

“老臣可不敢随便猜测。”谢悯怀摸着胡须,抬头望着屋顶,一副与我无关的样子。

“昨日家宴,七哥误食牛乳,早早被送回寝殿,太子殿下一时兴起,多喝了几杯,酩酊大醉,也被送回了寝殿,我与二哥陪玉华出了宫,去赏花灯,亥时一刻左右,二哥陪玉华回宫,我去寻身边这位,继续去赏灯了。”紫沂宸将昨日几人的情况都讲述给他听。

谢悯怀眼珠一转,几位皇子从表面上来看,与耿恺自缢之事看似无关。陛下命他审理,他总不能将皇子们一一叫到京兆府,若是有意隐瞒,量他也查不出什么。还是看陛下明日早朝怎么说吧。

“昨晚这里有其他人来过。”楼岑仔细打量了一下四周,肯定道。

“何以见得?”谢悯怀好奇地问道,今日一早,他便来这牢房检查,没有发现任何不妥之处。狱卒也都保证,这牢门自始至终都没有打开过。

楼岑在地面撒了一些药粉,忽而,地面上便出现了些许脚印。

“竟如此神奇。”谢悯怀低身看着地面上的脚印,除了他们几人的脚印,确实多了几处脚印。“那人应是趁着昨日狱中混乱,偷溜进来的。”再联想到沂王殿下说的几位皇子昨日的情况,三人均有嫌疑。总不能拿他们的鞋子来比对鞋印!头疼!

谢悯怀站起身,这监牢,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下去了,历朝历代,只要涉及夺嫡一事,必然掀起一场风雨。他不想置身其中,却已然身在其中了。

紫沂宸和楼岑一起回到王府,一路上,楼岑都清清楚楚地感受到紫沂宸不开心。

“总会查出真相的。”楼岑知道他在意些什么,那些枉死的人,死在了他眼前,若是他再快一步,可能菩提村的人,都能幸免于难。世上本没有感同身受,他只知他心中不快,却无从开解。

“嗯,我知道。真相总会浮出水面的。”紫沂宸面向楼岑,努力地扬起嘴角。

“你还是别笑了,好难看。”指尖触碰到他的唇角,抚平着某人勉强的笑容。这人眼里,明明伤痛感都要溢出来,还装作风淡云轻的样子。回到京都,难不成都要戴上面具过日子么?

“好,不笑了。”紫沂宸轻握住他的手腕,移开唇上的手指,端详着他的脸。他总有办法,让自己心安。

“你是担心在兄弟和百姓之间做出选择?”楼岑反握住紫沂宸的手,对上他含笑的双眸,“师傅说过,万事随心。只要你觉得是对的,不用在意别人的看法,我永远站在你身后,支持你。”

“好!”他总是用最简单的话,宽慰到自己。紫沂宸低头看着紧握在一起的手,这一刻,他多希望星河停转,瞬间即永恒。“手怎还是这般冰冷?”昨日一夜,除去安寝的时间,自己基本都陪在他身边,没有感受到他毒发的症状。

“这对我来说再正常不过了。”楼岑抽回自己的手,不自然地捻了捻指头。

“晚间让任伯多准备一些炭火。”掌心的凉意消失,他能感受得到,楼岑似乎已然习惯自己亲近的举动了。

“好。”尽管没有什么用,为了不让祁风担心,他都欣然接受。

“待会儿我要去一趟红袖招,要一起么?”

“去找紫苏?”

“嗯。”

“一起去吧。”也好多天没有去见柳洛青了,刚好可以去看看他。

“好。”

红袖招后院,雪落一地,红梅映雪。柳洛青和白敛相视而坐,柳洛青慵懒地靠在桌前,合着眼,听着白敛的悠扬的琴声。

“紫苏!”楼岑走进院里,毫不拘束地坐在白敛身边,听着琴声。

“殿下。”白敛看到他身后的紫沂宸,停下在弦上拨弄的手指,站起身跟他打着招呼。

柳洛青睁开双眼,先是看向白敛身边的楼岑,而后又注意到站在一侧的紫沂宸,眉头拧紧,坐直了身子,不速之客,打扰他听琴的兴致。

“这位就是妇孺皆知的沂王殿下?久仰大名。”柳洛青象征性地拱拱手。直接无视掉楼岑恨不得把他吃掉了的眼神,端起一杯酒,自顾自地喝着,丝毫不在意身边这个沂王。

“前些日子多谢洛老板照顾楼岑。”紫沂宸坐在楼岑右侧,举起酒杯,对柳洛青说着。

“沂王以什么身份谢我?”柳洛青没有给他一分好脸色,“我不过受人之托罢了。”

“柳……唔……”楼岑嘴里突然被塞了一块糕点,他忍住心里的火气,瞪向柳洛青,知道自己差点暴露他身份,心不甘情不愿地咬着嘴里的糕点。

“小心点吃,都这么大的人了,毛毛躁躁的。”柳洛青倒了一杯茶,递到楼岑手上。小祖宗,你可住嘴吧。苦心经营十多年的身份,差点就被你一句话毁了。

“慢些。”紫沂宸小心地拍着他的背。

白敛看着三人间涌动的暗潮,自己只当不察,低头喝着茶。

“你们有事先聊,在下就失陪了。”瞧他笑得不值钱的样子,沂王府是比红袖招有钱一些,自己在红袖招也没有亏待过他吧。柳洛青站起身,甩着衣袖,离开院中。

“殿下,洛老板他,就是这么不羁的性子。”白敛解释着。

“无妨,江湖中人,潇洒随意,倒是我所憧憬的。”紫沂宸并没有把柳洛青的态度放在心上。“此番前来,是有一事要告诉你。耿恺昨夜留下一封认罪书,死于狱中。据谢悯怀大人所说,认罪书中指认当今一名皇子。”

白敛听完,脸色沉了下去。耿恺这一死,不过是替人伏法。背后是皇子,牵扯无数,又该如何抽丝剥茧?“殿下该当如何?”

“自当查出真相。”扪心自问,无论前路如何,他都要一点一点地将真相公之于众。

“殿下可有怀疑之人?”白敛问道。

紫沂宸摇摇头,并未说什么。太子一直庸庸碌碌,未有储君之相,可他深知太子志向高远,一心想得到父皇的瞩目。在小时候,一次恰巧路过景阳宫,听到皇后对太子的训斥,让他尽一切所能,坐稳储君之位。更何况,昌州一案,经太子之手,多少是有些牵扯的。七哥倒是自小逍遥惯了,看不出他的心思。

“即便困难重重,这条路,白敛愿意随殿下走下去。”苍生多难,百姓悲悯,都不是皇族争端的牺牲品。

楼岑不知道自己能帮他些什么,他不懂政局,不能为他出谋划策,也不懂查案,不能为他寻察蛛丝马迹,听着他们商谈这些事,只能看着他们忧心。

“怎么了,从红袖招回来就闷闷不乐的?”楼岑从红袖招回来,一路无话,只是盯着一处发呆。

“祁风,我什么时候能帮到你?”楼岑趴在桌上,脑袋枕在自己的右臂上,拨弄着桌上的茶具,将困在心中的话说出口。

“呵~”紫沂宸轻笑出声。

“你笑什么?”楼岑放下在指尖转圈的杯盏,支起身子。

“我只是开心岑哥哥如此关心我。”紫沂宸接过他手中的杯子,握住他的手。

“再这么叫我,小心今晚在你的饭菜里投毒!”每次听他这么叫自己,心里总涌动着一股奇异的感觉。

“好好好~我不这么叫。”紫沂宸低声哄道,他知道楼岑今日为什么不开心,他的愁容竟是为了自己,“其实只要你在我身后,便是给我最大的安慰了。”那些腌臜的人与事,他不想楼岑接触过多。

楼岑懂他,知道在自己面前,他从来不回避任何事,但也不希望他牵扯其中。不过,祁风不让他明着查,他暗地里来不就行了。他不是怀疑那个太子和七皇子么,那夜在皇宫,似乎听到什么要紧的事,但是醒来后就记不清了。今晚他就进宫,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不过,若是在王府,夜里出去一定会被祁风发现。楼岑盯着紫沂宸的脸,“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忘了跟紫苏说,待会儿去趟红袖招。”

“天寒地冻的,要不明日再去?”紫沂宸看着屋外依旧大雪纷扬,阻拦道。

楼岑摇头,坚持去找白敛。“不行,今日事今日毕。不然一整晚都想着,影响睡眠。”

“那让听之陪着你去?”

“嗯。”

最终,紫沂宸妥协,说实话,他不太喜欢红袖招的洛老板看向楼岑的眼神,有听之陪着,总能放心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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